第8部分 (第1/4页)

一番冒犯,兰洙却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安抚,只得轻轻覆了那冰凉的手。

安置好里头兰洙又赶紧出来,冲着齐天睿那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嗔道:“天睿,妹妹们都在呢!”

“我耐不得了!”齐天睿叫苦,“嫂嫂,我记得莫大哥送了好几套衣裳过来,可是都在这儿?快取一套来我换上。”

“嗯,伊清庄的衣裳多少难得,送了你二人一年四季的呢。”兰洙一面应着一面接了秀婧拿来的手巾给齐天睿擦着背后打了潮的发丝,“都在后头衣橱里,可统共就三套正红的,一套拜堂,一套明儿见礼,一套归宁,此刻如何换得?”

“还顾得那些个!”齐天睿不耐,“谁还当真认得!快些拿来。”

兰洙拗不过,只好去挑了一套花色双开并蒂,招呼一边的喜娘服侍他换上。齐天睿哪里忍得这些管家婆子们碰他,一蹙眉,再没人敢近身。总不能吆唤未出阁的女孩儿,左右无法,兰洙只得亲自上手。长嫂比母,实则这嫂子比他还小两岁,大哥总是摆了一副庙里供奉的模样,齐天睿从不亲近,唯这嫂嫂是个绵和人儿,又是当家大伯母的亲亲儿媳妇,从来府里有什么或是他要破了例求什么总是求嫂嫂,这便没有得不着。此刻伸胳膊抬袖、揽腰带,齐天睿十分自在。

“好了,快过去,莫要错过吉时了。”收拾停当,兰洙推了他一把。

“一天就这么几个钟点,怎的都成了吉时了?”

“二哥哥,快些挑了那帕子啊,咱们等着瞧新嫂嫂呢!”秀婧秀雅实在等不得,两个小丫头从下生到今日也不过跟齐天睿见了几回,却是每次都被这么个“不长进”的哥哥逗得欢天喜地,因此上与他十分亲近,此刻一边缠了一个拉着齐天睿就往里头去。

眼见新郎倌走向新娘子,喜娘们都赶紧托了盘子围拢了过来,喜笑颜开又唱起了喜词。齐天睿此刻换得干干爽爽,又饮了热茶,十分适宜,这才端详龙凤床上坐着的这一位:宽大的拔步床摆在这小屋内浩浩荡荡,红烛红帐,里里外外红彤彤,她这一身行头正对了颜色,坐在床上只沾了个边,身量果然是小,却坐得端端正正。

听着喜娘高声吆喝,齐天睿应着声从喜盘中拿起喜称,轻轻伸在那盖头下,忽地一顿,这一天的繁杂随着那湿潮的衣裳统统不见,此刻心里十分异样的安静,像是在当行里接了旁人带来炫耀的宝贝,想瞧又不想瞧……

喜帕慢慢挑起……

厚重的妆粉不知是浸了汗还是沾了水,腻白的颜色这贴一块那贴一块,压在凤冠之下小小的脸庞像一碗没有搅匀的蒸酪;两条眉毛描得很是仔细,描成了一字连心,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此刻只像是那小画儿里起舞的宫娥,凸显着这上等的油烟墨,又浓又黑,一屋子的红都压它不住;眼帘低垂,掩了双眸,只能瞧见眉骨下微微凹进的眼纹,也避无可避地凝出一道厚厚的□□印;腮上的石榴胭脂似是精心揉晕,圆得那么妥帖,那么光滑,比匠人尺子下作的图还要来得确切,红红的,像桌上那对龙凤朱漆盘,圆圆的扣了;唇上用了一样的颜色,薄薄的,和进了一点金粉,烛光里头似闪闪流动的血,鲜红得让人发怵……

鸳鸯戏水的围帐之下,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像一尊上了彩釉的娃娃……

任凭喜娘欢天喜地的唱和帘子外的喜乐大声吵嚷,兰洙依然瞧得出新郎倌变了脸色,挑起喜帕那一刻的顽劣不屑荡然无存,此刻阴沉沉,面无表情,不觉轻声道,“天睿……”

“拿水来。”

牙缝里挤出的语声不大,旁人都不曾闻得,只有兰洙后脊顿生凉意:“天睿,这可……”

“拿水来!”

一声喝,似突然寒霜骤降把一切僵住,帘子外头吵吵嚷嚷的乐声更将房中趁得出奇的静。喜娘们这才觉出不对,都低头仔细瞧却实在瞧不出哪里不妥,妆容上得是重些,可新人本就是要图个喜庆,那胭脂的颜色和形状都是有说道儿的,再是忍不得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往后小两口儿关起门来,要怎样好看使不得?再者说眼前这位新奶奶虽不好看倒并未多出奇,莫不是这爷见惯了那风月场里的红衫绿裙,倒忍不得这良家女孩儿一点颜色了不成?

铜盆托来了清水,盆架上是崭新的一块香宫皂,齐天睿接过手巾丢进水里,浸透了,挽起袖子略握了握便拎了出来,水只管滴答不住。手伸到她下巴处,两指捏了,齐天睿并未用力,只等着挣,却见那身子轻轻一颤,又安安静静。食指一勾,这才将那乱糟糟的小脸挑了起来,她随着抬起了眼帘,他却无意相视,湿漉漉的手巾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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