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 (第1/2页)

从那双酷似益阳的眼睛中,天市看到了什么东西的破碎,她带着怨恨给出了最后一击。

“长风,你刚才问谁会为你报仇?他会。你知道谁爱你吗?他!可是你把他杀了。”她略微后撤,欣赏少年眼中深切的悲痛漫过堤坝。“你把世上最关爱你的父亲,杀了。”

泪水从少年的脸上跌落。

他自己却毫无察觉。他像尊雕像一样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泪水不停滴落。

报仇了。

天市微笑起来。脸颊火辣辣地痛,她却不顾一切地笑起来。

“天市!”少年哽咽地唤她,求救般向她伸出手来,仿佛溺水的人迫切渴望一臂之力将他拯救出这无边的苦海。

天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盯着那只因为等待而颤抖的手,委决不下。他不知道,她也在溺亡沉沦。上前一步,得救的会是两个人,后退一步,则双双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天市!”看出她的犹疑,长风几乎是哀求地唤着她的名字,泪水滚滚而下,他痛苦地弯下腰。心脏像是被捣碎了一般,把疼痛注入血液,他浑身冰冷,渴望救赎。

“不……”天市终于摇了摇头,后退一步。像是害怕手臂会违反自己的意志,她将双手藏在身后,“不。”

少年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他大口喘息着,踉跄跌倒。疼痛已经不能进入他的感官,冰冷仿佛空气,团团围在他的周身。只有一个姿势能让他稍微抗拒这刻骨的寒意,他抱住自己的双膝,紧紧贴在胸口,将自己团成胎儿一般,不停地前后摇晃着身子,以此来抗拒悲痛带来的眩晕。

“长风……”天市退到门口,她的腿探到了门槛,身后是满庭秋风朗月无边,面前是暗夜沉郁困顿悲怀,只需要一个转身,生与死,爱与恨就此切割,永不重逢。但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费尽力气也无法施行。天市在伤痛中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匕首,深深刺入自己的胸口:“我们的恩,我们的仇,都在今日了结。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少年听见了她的话,却无力回应。他的头埋在双膝之间,肩膀抽动,一声自身体深处发出的悲泣沉沉挤了出来,仿佛哀兽濒死前的呻吟。“不……”

身体仿佛有千斤重,天市用尽全身的力气提腿跨出了门槛。

那一步,消磨了两个人全部的生机。

外面星残月缺,佛晓刚至,黄虎带着一众宫女太监们已经等候在了廊下。

众人一见她满身狼狈地出来就愣住,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天市顾不上了,她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看上去着实吓人。但她停不下来。自益阳死后一直压在胸口那沉重的巨石终于被挪开。她仿佛凝固了一样的生命一点点变得鲜活起来。

黄虎过来小心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天市停下脚步,想了想嘱咐他:“先别进去,陛下心情不好。”

仿佛是在应证她的话,一声如同野兽哀号般的吼叫从殿内传出。

那些宫人们平时就饱受长风喜怒不定之苦,这一声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天市不禁转身朝那幽深的宫殿望去,自然什么都看不见。哀号却一声接着一声,如泣如诉,连绵不绝。那样撕心裂肺,那样绝望痛苦,天市也被这吼声骇住。她从那吼声中听见了什么东西在崩溃坍塌。那是一个少年人的魂魄,从此他将再见不到阳光,再无法体会生而为人的美好。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孤绝于天地之间。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预见。哀号声渐渐落下,代之以悲切蚀骨的嚎啕痛哭。天市从来没听过谁的哭声如此凄苦,充满了悔恨和绝望。

黄虎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巾。

天市这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从益阳死去那一天起,干涸了那么久的泪水终于落下。然而荒瘠的心上破损掉的缺口永难弥补。短暂的胜利之后,是无尽的悲苦。她知道,殿内那个痛哭的少年,人生已经再无希望。而这,也使她再无面目去面对益阳。

她已无法承受此刻浓重的悲伤,快步离开。泪水像是绝了堤的洪水,将她快要淹没。为了喘息,她飞奔逃离。

将那个破碎了的少年,永远留在了身后的殿宇之中。

尾声 此情可待成追忆

苍山洱海,白云无边。

天市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她走了大半年,避开官道和驿站,一路靠替人写家书为业,历经风霜,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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