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部分 (第1/4页)

卢作孚忙问:“醉眼有何志趣?”

宋二哥答:“志趣不知,爱酒如命!”

是夜,月光如水,江上风清。

宜昌荒滩边,一叶扁舟,一根长长的篙杆,竖在船头,雪亮的钢尖头直指苍天,月下闪着寒光。一条汉子闭着眼睛,任是三九天,仍敞着怀,鼾声盖过涛声。

“月亮都落在河头漂出峡口了,醉眼还不睁开!”宝锭道,他、卢作孚和宋二哥坐在对面看着汉子。

卢作孚望着撂在船上的空酒坛酒碗,自言自语道:“醉眼兄睡得正欢,怎好打搅,你我兄弟不如取他的鼾声下酒!”宋二哥老江湖,一听便明白,车转身,将带上船来的两坛泸州老窖拿了出来。宋二哥叫一声:“怪哉!”

卢作孚望去,那醉眼就在宋二哥揭开坛盖时,便一抽鼻子,自然停了鼾声。卢作孚一笑,把酒临风,月光下泻出一条银亮的长弧……醉眼睁眼,明明看见自家船上平白无故多了几个不速之客,却并不问询,只放眼四寻:“老窖?”

卢作孚看一眼酒坛,上面果然写着老窖。宝锭怕自己笑出声,坏了江湖规矩,便装出要小解上了岸,回头只见酒坛子已经抱在醉眼怀中。

听得卢作孚说话:“醉兄,这渝宜线是四川的咽喉!”

醉眼顾自喝着。

卢作孚又说:“川中饥民七千万,宜昌谷米堆满河坝。我民生公司有船无水,叫老天爷卡住了咽喉。”

醉眼顾自喝着。

卢作孚望着苍茫上游,说得动情:“民生想为生民送上一碗活命的米粥,送不上去哇!”

醉眼一碗接一碗,只管倒,只管喝。喝罢一坛,随手将坛子放在江面上,一拍,像拍拍小屁股打发一个小崽儿,见坛子滴溜溜漂去,抹嘴一笑,手伸向卢作孚。卢作孚也伸出手去与他相握。他不握手,手却指着卢作孚身后,卢作孚回头望去,才晓得他指的是下一坛,便又递给他。他就着坛子,懒得再泻入碗中,就坛喝了个底朝天,再次将坛子放入江中,一拍,不待坛子漂去,人已倒在船中,鼾声再起。

宋二哥怒起,宝锭正要抢上船去,只见卢作孚手一抬,止住二人,对醉眼道:“醉兄好睡。作孚告辞。”

卢作孚刚上岸,听得醉眼醉中咕哝:“你要我做什么?”

卢作孚回头,见醉眼依旧躺着,月光下双眼却闪着精光。卢作孚与其对视良久,说:“零度枯水,川江不走船。我要醉兄助我,破了这规矩!”

“青滩泄滩不是滩,崆岭才是鬼门关啊!”次日破晓,崆岭江面,拔地而起一声闯滩号子。

醉眼左手抱酒坛,右手掌着舵把子,领喊号子,引船闯滩。船工应着,划着。

卢作孚站在醉眼身边,望着江面问:“眼下川江,是断航,不是断流。醉兄,这断航咽喉,到底卡在何处?”

宝锭与宋二哥捧出川江航运图。醉眼灌一口酒,眯着醉眼,看也不看地图便说:“上八节,下八节!”

卢作孚问:“上下八节?”

醉眼道:“重庆到万县,卡在上八节:灶门碛、秤杆碛、折桅子、风和尚,漕口狭窄,水深不过六尺,船肚皮吃水超过五尺五,绝不可过。”

卢作孚看地图,醉眼所说地名,全如图上所标。

醉眼继续道:“万县至宜昌,卡在下八节,尤为凶险。其中崆岭、冰盘碛、青滩、下旦包数处,漕口不仅狭窄,更多有暗礁布于江底,平日稍长、吃水稍深的轮船就很难通过。”

涪陵城下,江中那一块长约1600米,宽15米的天然巨型石梁。唐朝朱真人在此修炼得道,乘鹤仙去,故名白鹤梁。枯水季节,自唐广德元年至今上百条、计三万字石刻题记便呈现在今人眼前。更有黄庭坚、朱熹、王士祯诗文题刻,篆、隶、行、草皆备,颜、柳、黄、苏并呈,是为重庆一方文人墨客枯水期间向往一见的“水下石铭”胜景。

唯有川江上跑船的人,恨不得一辈子莫看到这只白鹤。去年卢作孚赴申主持民元下水典礼路过时,失声惊叫“这才几月啊,白鹤变得如此之大”,说的就是此石。随常岁月,白鹤梁每年12月到次年3月长江水枯,才肯浮出水面。这年露出得这么早,这么大,预兆着历史上罕见的一个枯水年正在到来。

明知“祸不单行,来者不善”而又无路可退,卢作孚只好逆风逆流而上。1937年,他将民生公司轮船应对枯水特别会议安排在白鹤梁召开,就连最缺乏想象力的人,也晓得总经理有深意焉。

卢作孚正指着铺在石梁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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