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部分 (第1/4页)

很久很久之后,外面的天都要黑了,皇帝才长长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但是我的确诡异的感觉到有些什么不一样了,皇帝的眼睛中有许多许多的难以言明的东西。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似乎是一个被回忆困住的悲哀的男人。

短短的一天,像是用尽了他的一生。

他说,“别问太子,什么都别问,这样对你最好。再有什么话,就去问你娘。她愿意说的,自会告诉你,不愿意说的,你别逼她。”

似乎所有人都明白,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像一只呆瓜。

皇帝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写了一个‘毓’。

他说,“这是你的名字,是你爹临终的时候给你起的,以后,你就是赵毓了。”

“我娘?她不是已经……”

我想起来那些个惊心动魄的时候,心头一紧,进而像是一股热流浇入,手有些发抖。

“你娘她没事。这是个局,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一切都是一局棋……”

皇帝不想多说,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即使在这盛夏的雍京,他的身上依然披着貂皮的坎肩,他似乎已经无法再忍受大正宫正殿的阴寒。他叫来李芳,说要回万寿宫,他说那里没有九重御座,所以没有风,待着舒服。

我只觉得伤心,眼泪就噼里啪啦的胡乱掉了下来。我就坐在台阶上,缩成一团,用袖子把脸挡住,我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抚摸我的头发,我抬头,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像是泪水太多,把我的眼睛都糊住了。

那个人似乎很熟悉,又似乎无比的陌生,清清隽隽的一个人,眼神却像海一般深远。

像我记忆深处的一个人。

似乎是很多很多年前,我和我娘还在深宫西侧住着,那一天我玩石头子,大门外忽然涌进来许多人,我抬起头,迎着日头的光看见一个男人的侧影。

他们说,他是皇上,他是来接我到毓正宫读书的。从那天开始,我就成了父皇宠爱的皇子,我娘也从一个宫女太监都不搭理的人,变成了后宫的小主,还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宫殿,属于自己的侍女太监,还有相当可观的年俸。

“皇上?”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面前的人揉揉我的头发,用丝绢擦掉我的眼泪,才轻声说,“不,现在还不是。”

是太子。

文湛拉着我的手向外走,“跟我来。”

大正宫外是另外一番天地。

宫殿的九重汉白玉的台阶太高了,就像山一样,站在这里俯瞰下面的人,就好像在云端低头看着人间。我一直不知道,这里原来站满了人,前面是那些文武百官们,后面就是近卫军,夏天的暑热似乎也温暖不了这些人手中寒冷的兵器。

百官没有走,军士也没有走。

他们一见太子从大殿中走出来,就开始了排山倒海一般的跪拜和呐喊。那一片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般的欢呼声振彻河山!

我感觉到大正宫的黑色琉璃瓦都在颤抖。

这就是民心所向。

这就是威震八荒,功高宇内。

严刑峻法消除了一些盘旋在朝堂上的阴邪小人,使死去忠良的在天之灵得到慰藉,堵在所有人心口上那股恶气终于吐了出来,所以朝野清明了,天下安定了,四海平稳了,民心回来了……

宫墙内,所有的一切阴谋都湮灭在这片疯狂的欢呼中。

用杜皬做内阁首辅是对的,他失政误国似乎也是对的,以恩旨册封裴氏一族是对的,诛杀裴氏三族似乎也是对的,用崔碧城江南聚财是对的,把他下狱重刑也是对的,然后为他昭雪是对的,最后抄家似乎还是对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

不会有人再在乎崔碧城的腿是不是瘸了,也不会有人再看到他用被重刑切伤的手指一遍一遍写着“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穷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

因为这是胜利者所为,所以一切都是天命昭昭,不可违逆。

真是匪夷所思!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微音殿听政时候的感觉,那种运用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是美妙,就像最怡烈的美酒,让人兴奋的全身战栗。这是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的极致享受,普通人会被它撕扯的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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