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部分 (第1/4页)

南苑,藏书阁。

这里没有人,却光泽如镜,像是有人天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黄瓜打开了最顶上的紫檀黄金书柜,拿出了我想要的画卷。

我见过它,就在古王陵,当时尘埃飘荡,崔碧城身陷险境,所以没有仔细看,只是蓦然之间惊呼一瞥,却在我糊涂的一生中掀起惊天巨浪。

现在它就在我的面前。

我跪坐在书案旁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慢慢展开了这副已经泛黄的丝绢,就怕一个大哈欠,它就碎了。

听人说,画上的这个人,就是我亲爹。

大郑的罪人。

画中的他慵懒的坐着,手中拿着一个瓷盏,轻轻凑到嘴唇边上。

传说中,他性如豺狼,却拥有一张女人般柔美的面孔。

苍白的脸,血一般鲜红的嘴唇,带着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黄瓜说,“这是皇上亲手绘的画像。”

我嘀咕了一句,“那他一定很爱他。”

黄瓜扬起一张充满困惑的脸,“什么?谁爱谁?谁不爱谁?谁是谁啊?”

我拍了怕他的肩膀,“也许你适合去参禅。”

一脸呆滞的黄瓜,却说出了这个世间最让世人勘不破,道不明,却又深陷其中的迷局。

我看这幅画。

原先一些人们欲语还休,隐晦不堪,风云动荡的往事,似乎都展现在这个画上了。阳光从禁宫的雕花窗透了过来,金子一样撒在画卷上,模糊了时光,也模糊了生死。

他爱他。

这样的感情骗得了世人,骗得了青史,甚至可以骗得了自己,却骗不心。一笔一画,仔细描绘,可以赋予死者永恒的微笑,皆是源自他爱他。

也许,爱比死亡更强悍。

死,只能让人和这个尘世诀别;可是爱,却可以让人上天堂,或者永远沉沦无间地狱。

吱呀一声,雕花门被轻轻推开。

黄瓜呵斥,“大胆,擅闯南苑,死罪无……赦……”

可是,就如同从小到大那样,见到那个人,黄瓜的舌头就好像被猫叼走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是太子。

我不知道他已经回宫,等我抬头看到他背后的天空的时候,已经是暮霭沉沉,巍峨的宫殿在暮光当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黄瓜显然想起来太子的禁令而变的惊慌失措,文湛不许我再入宫,也不许我再在他面前出现,不然,看见一次,就杀我一次。黄瓜吓的开始颤抖,他竟然没有向太子行问候的大礼,就跪在地上,匍匐向前,就开始语无伦次的求饶,“殿下开恩,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猪油懵了心窍,硬是把赵公子领到南苑的,您要杀就杀了奴婢,……,殿下开恩,开恩……”

文湛恍若无睹,只是看着我。

良久,似乎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他忽然皱眉,似乎刚看见眼前有个一直在磕头的黄瓜,他低头看着看,黄瓜也抬头,看着他。

“出去!”

他吩咐道。

黄瓜有些恐惧的看着他,又回头看看我,外面进来两个人,把黄瓜架走,然后那两扇沉重的雕花门,在文湛身后被关上。

他慢慢走过来,就像沉睡于黄泉的灵魂,看到来生的第一缕阳光。

我想要看清楚他,却双目刺痛,闭上眼睛,捂住双眼的手掌一片潮湿。这是怎样的痛苦,不是身上那些纵横交错,却早已经愈合的伤口,却为什么让我痛彻心扉恨不得立即死去?!

他在书案前停住了脚步。

这么近,近的连呼吸都能听见,啪的一声音,我似乎能听到自己干瘪的心碎裂的声音,就像是每次出现大征伐的时候,大神官用烈火烤干的龟壳,一丝一丝皲裂,直到成了粉末。

然后,他拉开了我放在画像上的手。

他的手指都是冷的,没有了之前的温度,不知怎么了,我都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

“承怡……”他的声音很轻,接着他说,“我恨你。”

“可是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忘不了你的借口。”

他把我的手掌按在他心口的位置,却用一种冷淡至死的口吻说,“这里只是你的,一直都是,所以,我认命。”

我几乎哭的痛不欲生,所有的前尘往事,还有他血淋淋的爱情,交织成一片黑色的网,严密密的笼罩在本来就已经暮色垂落的南苑藏书阁。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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