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1/4页)

停云点亮了灯,看着床上睡眼惺忪的阿柳。小孩子已掀了被子,坐在床上,只着中衣,挣扎欲起。连忙过去,拿被子裹住他,喝道:“别乱动,小心着凉,等着我来给你更衣。”

阿柳甚为乖觉,由着她摆弄,却发现她的手在不停颤抖,连衣带的结也打得不成形。阿柳心中惶恐,张口问她,已带了哭腔:“停云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停云抬眼看他,眼中鲜红欲滴,咬牙道:“王府中来了人,唤你过去,王爷想见你呢。”

阿柳衣服也穿好大半,本来站在床头,听了这话却身子发软,一下坐倒在床上。晋王的病已拖了一年多,入冬以来突然加重,有好几次陷入了昏迷,府中人人日夜警醒,噤若寒蝉。这会儿深更半夜来叫人多半是有了什么不好的兆头。阿柳前年刚经过了丧母之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捏住停云的衣角,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凄苦无助:“停云姐姐,我不想到王府去。”

停云将他抱在身上,一边给他穿鞋一边说:“阿柳乖,到了王府要听王妃和总管的话。”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阿柳不再言语,小小的身子抖得如风中的柳枝,竟是摇摇欲坠。停云看了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玉脂一般的脸上立时浮现了五个指印。阿柳呆呆地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她会打自己。停云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下:“你儍了吗?这关头上犯糊涂,这一山庄人的命都握在你手里呢。”

晋王若是去了,王府中掌权的便是王妃母子。晋王妃早视阿柳为眼中钉肉中刺,手段狠辣世人皆知,没了晋王袒护,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如今便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就是有一线的生机也不能错过了。

阿柳也渐渐淌下眼泪,泪水将脸上的指印冲刷得更为明显。

乖乖和府中接人的老妈妈一起去了,临走时看着停云,细声说:“停云姐姐,是人生本就痛苦,还是只幼年时如此?”

停云一口气憋在胸口,眼前一黑,扶了门框才勉强站稳。

如今再也听不见他喊苦喊痛,已经是甘之如饴了吗?

停云拿了药碗出来,迎面见来了一队侍卫,为首的一个面目俊朗,身材健壮,一身银甲月光下闪闪发光。停云忙福了福,道:“曹将军,巡夜吗?”正是裴煦调给弟弟的贴身护卫,也是简郡王府里“八俊”之一,曹邕的族弟,曹冲。

曹冲连忙也还了一礼:“停云姑娘,二爷已经睡下了?”

二人简单寒暄后,曹冲目送停云离去,心里不由细细思量。此次上京,裴青身边除了停云逝川,尽皆王府中人。停云已二十二岁,作为侍婢,这个年龄不是早派出了府,就是配了府里人调到外间伺候。她却既没有婚嫁也没有离开裴青左右,仍是贴身侍候。裴青生活起居,外人竟插不上手。逝川虽然只有17岁,但持重老沉,做事利落,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曹冲是裴煦的亲随,感情上总是向着裴煦和已故的晋王妃,一向对王府外的裴青母子不甚上心。此次入京,裴煦派了他保护弟弟的安全,他还为不能跟在裴煦身边鞍前马后效力而遗憾,对这护卫之职实在有些看不上眼。这时看到只停云逝川二人就将裴青护得密不透风,小小回柳山庄竟是藏龙卧虎之地,不由收了小觑之心,认真思索起自己的这趟神京之行来。

船顺晋水东入大江后折转,逆水而上,路过的第一个大邑就是许州。纵贯南北的大运河与江水在这里交汇,许州自古就是水陆交通枢纽,南北漕运的咽喉。兼之山温水暖,文章锦绣,风物繁华,富商豪门云集,号称东南第一大都会。

裴青到许州正是八月十五傍晚。出了舱门,站在甲板上,秋风中已觉几分凉意。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一轮红日倒映在江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玉盘一样的月亮低挂在空中,被浮云遮蔽,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江面上却看不见半艘船只,裴青只觉纳闷,转头问停云:“不是说许州是江南第一大通衢吗?”停云抿嘴笑,纤手往岸上远处一指,道:“这个问题,公子问他们好了。”

裴青这才发现岸上不知何时来了一队人马,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前头的几个穿着官服,看见裴青朝这边望,慌忙整衣行礼,礼乐更是响彻云天,惊起阵阵水鸟。

裴青皱眉,心里有几分了然,就恭敬地对身边的曹冲说:“曹将军,烦请您去岸边看一看。”

曹冲一拱手,二话没说带了几个手下跳上了小舟,直往岸边划去。裴青瞧他与岸上的人略作交谈,就引了为首的一个人上了小舟,往大船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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