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4页)

这是今年冬天第一个被冻死的人。

那时我才警醒,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到一些家境殷实的院落门口,请求收留我做短工,那些人见我可怜,又手脚齐全,自然同意,可是家中的女眷一见到我的相貌,立刻尖叫着撵我走,严重得甚至晕过去。

这样走了一整天,终于有一户看起来有些寒酸的人家肯要我,本来那个肥胖的妇女十分厌恶我的容貌,但是一听说我不要工钱,一天只吃一顿饭,立刻点头同意了。

于是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洗衣、做饭、打扫院落、帮男主人刨木头、打家具——此人是个木匠。虽然吃住条件很差,但是总不至于冻死饿死。这家没有小孩,男人是农户出身,有了积蓄后在城里做工,女人出身大概不是很好,听街上其他妇人讲是外地逃难的小妾之类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里,给某个普通人家做佣人和帮工。这种天差地别的感受简直像做梦一样。两年前,我还会因为别人一句不恭敬的话而大发雷霆,会因为没人关心我吃饭而耿耿于怀,现在则每天要忍受女主人的挑剔和训斥,即使每天只有一个馒头一碗热汤已经感激不尽。

一天凌晨,我从睡梦中依稀听到了军马喧哗的声音,正在惊疑不定,猛然惊醒,却原来是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

我从柴草中坐起来,急急忙忙地去开门,女人披着棉袄,站在柴房门口,看了我一眼,高声说:“这都什么时辰了,少爷,你是要等着我给你做饭吗?”

我僵硬地笑了一下:“阿婶,我昨晚上熬夜将这些柴禾捆成堆,半夜才睡下。”

女人看着柴房里整整齐齐的柴堆,哼了一声:“去做饭吧,柴禾省点用,统共就这么点柴全都让你败光了。”

我从怀里掏出手套戴上,抱了一捆柴往厨房里走,女人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直跟着我到厨房。然后盯着我的手套问:“你手套从哪里拿的?”

我知道她怀疑是我偷的,她总怀疑我偷她的东西,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有一次她的绣鞋被风吹丢,都怀疑是我拿的,将柴房里的床褥搜查一遍才甘心,简直是妄想症,我一个大男人偷她的绣鞋干什么!

我将手套摘下来递给她,解释道:“昨天阿叔见我手上有冻疮,就从箱子里翻找出这个给我戴了。”

女人接过手套,将里子翻出来,露出白白的棉絮,细眉粗蹙起来,嘴上说道:“这手套旧了,阿婶再给你拿一双新的。”

拿走之后自然是没有回来,我往灶膛里填了一把柴禾,将手笼在火苗上取暖,心想,这个女人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一边用筷子用筷子搅着热汤,一边用馒头蘸着汤水,慢条斯理地咀嚼。

男人和女人在走廊下的桌子前吃饭,正吃到一半,男人忽然对我说:“吃过饭把缸里的水全放出去,明天霜冻,别把缸冻裂了。”

我答应了一声,男人又疑惑地说:“怎么不戴上手套,手指冻成那样吃饭多不利索。”

我犹豫着看了女人一眼,没有说话。男人心中了然,有些不快地对女人说:“你也太精细了,我送出去的手套你都给要回来,叫我脸往哪搁?一双手套统共值几文钱……”

话没说完,女人忽然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撂:“你当我是为了谁?你要是能挣个金山银山回来,凭你扔出去啥我也不可惜。上好的棉花里子,我还没沾过手,你就给送出去了,你可真是大方,这个家我不管了,由着你败!”女人将钥匙往桌子上一拍,摔摔打打地

女人进了屋子之后,咿咿呜呜地哭泣,男人也急忙走进去,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开始大声吵架。

我将碗中的热汤喝完,这是我一天的工钱了。我弯腰将裤管扎紧,这样冷风就不容易吹进来了,然后推开大门走出去。悠闲地在街上散步。

今日幸好是个晴天,阳光灿烂地洒向地面,但是因为风的缘故,连阳光都是冷的。

我沿着前面的街道走,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他们是否要短工,自然是无一例外地拒绝。这条街道很长,末端是最繁华的富人区。我心想,要是走完这条街道,还是找不到雇主,那就回到破庙里好了。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并不那么想活。之前那么努力挣扎着活下去,是因为始终坚信自己不会一直这么倒霉。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我的人生是从高处跌落的轨迹,前方除了绝望,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国恨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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