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 (第1/4页)

当年先生讲这首诗,吹得神乎其神,我觉得也稀松平常,什么梦中得佳句,我看我也写得出。”李成器微微一笑,握着薛崇简的手道:“康乐公寤寐间见弟惠连'4',才得此句,我是今日和你同对这一片春光,才领悟此句的妙处。”薛崇简心下突得一跳,不知他是就诗论诗,还是有别的含义。他凝望李成器苍白脸色,似也被煦暖日光点染地微微生晕,只觉心下十分平和喜乐,索性不做深究。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薛崇简忽然笑道:“我给咱们找件事做吧,今年春社定是不能出去玩耍了,我们一起画个游春画障,贴在屏风上,就跟去了一样。”李成器想到从前自己教薛崇简画画,他总是耐不得细笔勾添的精致画法,画急了就随意皴出些古怪石头和人物衣裙来。李成器当时还玩笑着按了他在自己膝头,朝他屁股上拍了几下,威胁他说,要做一条戒尺出来督促。总因为花奴志趣不在此,自己也就丢过一旁,不做强求。现在听他竟然主动提起画画来,不由忍笑道:“你去拿条戒尺来,我就陪你画。”薛崇简忙笑道:“现在可打不得。不过你怎知道我隔了这几年,就没有长进呢?”李成器笑道:“好吧,我们试一试。”

薛崇简兴致极高,便与李成器商量画哪一处山水,李成器沉吟道:“其实被你一说,我想画长安山水。”薛崇简诧异道:“你又没去过,怎么画?”李成器道:“看景不如听景,我听人描述过骊山胜景,也看过汤泉宫的图样,画出那山水的大抵走势就可以了,还是人物楼台重要些。”薛崇简笑道:“那这样,我画山水,你画人物楼台,把我们画进去,对了,把我娘和舅舅也画进去。”李成器道:“那了不得,画上姑母和我爹,定是车马侍从成群了。”薛崇简笑道:“游春么,人多才热闹。”

李成器左右终日闲着,便开始构思图样布局,薛崇简用一天工夫,就抹出了山峦形状,李成器望着只是不语。薛崇简道:“怎么,不像么?你告诉我是山势逶迤,远望形如黛色的骏马的。”李成器笑道:“你这个只好糊弄没去过的人,说那山天生成这等模样。”薛崇简笑道:“你自己也没去过,怎么说我画得不好?”

李成器本就是陪他玩,也不求多精致,便接过来往下画。他的画技学自宫中画师,从的是前朝展子虔之风:状石务必雕透,如冰澌斧刃,绘树务必镂叶,多栖梧宛柳。画起来极为缓慢,薛崇简等了一日,才见他画出两棵柳树,一座小小亭子,咂舌道:“照你这样画,到今年秋天都未必能画出个游春图来。”李成器笑道:“那就留取春光待来年好了。”

又过十数日,两人的伤势都已大抵痊愈,那一副画却仍是连个人影都没有。那日有个女官进宫来,带给薛崇简一封信,薛崇简打开看看,惊喜道:“她还真嫁了!”李成器从画障上抬起头,道:“谁?”薛崇简凑到李成器身边,低声道:“就是上次窝藏了你的那个柳四姐,她要陪她夫君去长安,临行前想和我道个别。”李成器一直以为那女子肯为薛崇简担下重罪,定是与薛崇简交情不浅,诧异道:“她——有夫君了?”薛崇简见李成器脸色有些奇特,笑道:“她就是为了那男人,才肯救我们的。”他将柳芊芊之事大抵诉说一遍,又告诉了柳芊芊卜卦一事,笑道:“你可相信,世上真有这样准的卦?”李成器不知为何,胸中竟隐隐有些欢喜,笑道:“这是风尘中奇女子,我们受人家大恩,你还该去送一送的。”

第二日一早薛崇简就出了宫,李成器一人在屋内静静作画,忽听得帘外环佩声响,竟是太平公主独自进来。李成器忙起身迎接,太平公主打量他一下,柔声问:“身子觉得怎样?”李成器道:“已无大碍了。”太平公主环顾室内道:“花奴呢?”李成器道:“花奴今日有位故友远行,他去践行了。”太平公主就在他的蒲席上坐下,叹道:“他不在也好。”

李成器听她如此说,心中隐隐忐忑,低声道:“姑母,可是有什么话——要对侄儿说么?”太平望着李成器,一抹红唇嗫嚅几次,神情中尽是怜惜不忍,李成器越发觉得害怕,声音有些发颤道:“可是至尊——又追究那件事了?”太平公主缓缓抚着他颈项道:“不算追究,只是,至尊说你和成义他们学问未成,开府在外易受奸人引诱。至尊,要你们今日重新入阁。”李成器惊喜道:“可是回东宫去?”太平见他满眼企盼,心中更觉酸楚,摇头道:“是与你二伯伯的儿子守礼同住,成义隆基他们——今日已进宫了”

李成器听到这句话,心中还不及细想前因后果,只是下意识抬头向外望去。此时刚过正午,隔着帘影疏离,仍是能看见帘外杨柳逐风,薜荔依墙,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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