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 (第1/4页)

李成器想,许是这几日他忍得太艰难了,许是昨晚的杖责已将他的力气耗尽,许是方才在梦中他再度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许是父亲若有若无的试探已将他逼得无可回旋。一股热浪从心中腾出,化作泪水再度溢出眼眶,视线的朦胧引得他心中也一片混沌,他猜许是伤势引得发热了,他才会胡言乱语,可是他说出的每一字,却又如明月临水一般,清清楚楚地投射着他心底所想。

李成器泣道:“爹爹……如果没有花奴,我活不到今日……即便活着,也不是现在的样子。”李旦蹙眉道:“若是有一个机会,能让你也为他拼了性命,出生入死,报答了他的恩情,你能安心离开么?”

李成器只觉下身的痛楚渐渐难以忍受,他却不敢倒下去,他一身骨血都已脆到了极处,只怕这一倒就要连带那颗心一齐跌得粉碎。他攀着父亲的手臂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啜泣道:“恩能还,情……我已经还不清了……”

李旦脑中轰隆一响,从前若有若无又被自己努力摒弃的念头,一时又都涌到了眼前。他还记得二十年前,二哥看见挂在城门上那个少年美艳又狰狞的头颅,脸色如死人一样煞白。李旦都记得,当日的二哥、即将被废黜太子位的李贤,也是这样攀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跪下身去,发出濒死一般时断时续的啜泣。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二哥跟那个少年间龌龊的传闻,与史册上记载的,帝王对娈宠的狎弄不同,那眼泪太烫了,远远超越了狎弄的意义,是让二哥赔上性命的认真。

现在这滚烫的眼泪、这疼到扭曲的神情,一分不差地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这是太过不详的征兆。李旦先是惊怒,他抬起手来,下意识想要打醒儿子,可是他看见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愣了片刻,那只手缓缓回来,替李成器揩去面上几滴泪珠。

李成器爬起来滑下床去,在李旦脚边叩首哭道:“是儿子无耻……儿子死有余辜,爹爹你打死儿子吧!你打死儿子吧!”

李旦在李成器的哭声中整理着自己思绪,直到他那叩首声让他觉得熟悉,他必然是听过、或是经历过这几近的崩溃的祈求,才会在听到那声音时,全身上下都觉得痛楚。他细细去思索,那是二哥求母亲放了赵道生时的叩首声,还是三哥求母亲放了王妃时的叩首声'2',是太平求母亲放了薛绍时的叩首声——还是自己,自己在梦中,求母亲放了刘妃与窦妃时的叩首声?虽然他从没有开口过,可是在他无数次梦里,他也如兄长妹妹们一样,叩头出血,为了自己所依恋的,做最绝望最软弱的努力。

他们都失败了,从此后拖着残缺的半条性命活着,这残缺如厌胜的诅咒般,烙在他们李家人身上。是不是现在又轮到凤奴,来体会着残缺了?李旦在这叩首之声中万箭穿心,他弯下腰去握住儿子肩膀,手指抚摸着他已经淤青的额头,叹道:“凤奴,这十几年,爹爹见不到你时,就宽慰自己,有花奴在你身边,你大概会快活些,我没想到,是这个样子……你这半生被我连累,受的苦太多了,眼下这片刻平安已是难得,爹爹也不知能保你这平安多久……”他似被这念头堵得难受,唤了口气,才接着道:“我此生的愿望,就是再也不要碰那个位子,看着你和成义、隆基、隆范、隆业过得快活些。声名与你我,并无多大意思,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来日大难,口燥舌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你们不要虑及我,只要你们能快活些就好……”

李旦一边说,一边将已经瘫软的儿子扶上床去,他亲自起身去热水中摆了手巾,先为他擦了脸,又浸了冷水拧干,敷在他额头上。他进进出出地忙碌,做着此生从没有做过,又是天下父母最平常的事。他望向儿子的目光温和宽容,与天下的父母,乃至老马望着小马的眼神都相同,那是无论儿子犯了什么过错,他在懂得前,就已经先原谅了他。

薛崇简被母亲拘在家中五日,急得心中出火两眼望穿,终于寻得了机会捆翻了守卫,翻墙出去,先在一个朋友家中藏了半夜。清晨时,便让人去给武延基武崇训等人送信,约他们在建春门外相见。武崇训武延基带着人来到建春门外,薛崇简早已依着马背等候,武崇训稍稍一愣:“怎么就你一个人?”薛崇简懒洋洋一笑,走过来道:“我只找你俩,又不是打狼,带那么多人作甚?”

武崇训与薛崇简从小到大打得架扳指头也数不过来了,倒也甚是爽快,跳下马来摘下幞头一扔,将袍子撩起别在腰间,对武延基道:“我来,二弟你做评判。”薛崇简的目光平静冷淡,他抬手指着武崇训与武延基道:“你们两个,一起来。”

家中跑了薛崇简,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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