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部分 (第1/4页)

只有她步摇上的珠滴,反射着灯光,如寒星一般泛着朦胧的光彩。他知道这不是母亲,却也猜不出她是谁,疑惑自己仍在梦中,微微呻吟了一声。那女子放下书册,云头履子踩着铺陈在地上淡淡灯影,来到他床前。薛崇简不觉一惊,这才想起,原来这女子便是他的结发妻子,武灵兰。

在昏暗的光影下,他们如同在泉下相见的两个魂魄,前世的伤痕累累缠绵情深,都随着那个躯壳去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竟能平静相望。

隔了许久,武灵兰问道:“要水么?”薛崇简点点头,武灵兰便拿过一个杯盏喂他饮了几口清水。薛崇简忍不住问:“阿母呢?”武灵兰道:“公主说定王受不得湿热,带他到芙蓉园养病去了。”薛崇简心中一凉,终于明白这灯前美人到此的含义,母亲不会来了,也不会再让李成器来了。

他心中疼的只想将身子蜷起痛哭一场,却不得不忍着,茫然下转过脸来,见到枕边如彩云般着一堆轻纱,他诧异道:“是你的?”武灵兰摇头道:“不是。”薛崇简心下了然,缓缓握住那团轻纱,凑到鼻边嗅嗅,是熟悉的凤髓香。薛崇简想到一事,从枕头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熏香球,递给武灵兰道:“帮我把这个点了,挂在帷帐上。”武灵兰也不多问,揭开一看香薰中还有半盏残香,便点燃了,闻到微微刺鼻的麝香气。她反身将熏香挂在帷帐上,那幽幽亮起的火光,如谁的眸子,静静俯视着他们。

薛崇简见武灵兰只是坐着不动,道:“我没事了,你也上来歇一阵吧。”武灵兰道:“你身上有伤,别让我碰着了。”薛崇简淡淡一笑道:“你睡觉一贯安稳。”武灵兰也报以一笑,他们语气平和,如同数年后重逢的熟人。

薛崇简艰难地向里挪了挪,给武灵兰让出一块地方,武灵兰脱去了外衣,解开发髻,一头黑瀑般得长发拂到薛崇简的脸上。她轻轻拉起衾被盖住自己身子,却露出一段雪藕一般的手臂,她在微光中注目着他沉在阴影里的轮廓。外头似乎又在下雨了,促织的叫声隐匿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长安的夏夜便是让人如此惆怅寂寞。她知道薛崇简也不曾睡着,她等着他开口,解释她心中的疑问,可是她却又并不期待,只因她一早便知道那答案并不会让她欢喜。这熏香,这帛帔,这伤痕,以及此时薛崇简心中的思念,都与她无关,她仅仅是睡在他身边的人。

薛崇简外伤加高烧,一直折腾到八月底才能起身。新皇即位给他有封赏,他推说在病中,让武灵兰到外间去替他接旨。他刻意让自己病着,可以躲避在这小小的寝阁中,就不必去谢恩面圣。他将自己一些不想见的人,和想见却不得的人,都用病痛的理由隔绝开。

那一日武灵兰推开窗户,一股甜香飘进室来,薛崇简诧异道:“你用的什么香?”武灵兰道:“没用什么香。”她留心嗅了嗅道:“倒忘了,这个时节该是桂花了。”薛崇简闻言心中一动,缓缓踱到窗前,透过千万重雕楼凤角,凝望着远方那淡淡的一抹山脉。他低声道:“南山的桂花开了吗?”武灵兰只觉他语气有些蹊跷,也未深究,随口答道:“想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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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八十五、桑田碧海须臾改(上) 。。。

八月庚子,李隆基即位,改元先天,尊李旦为太上皇。群臣五日一朝太上皇于太极殿,皇帝每日于武德殿受朝。只是太上皇称“朕”,皇帝称“予”,朝中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仍然决于上皇,皇帝比之当日监国时,并未增加多少实际权柄。无论这“双悬日月”的奇景是何等不合古制,毕竟也是天子登基,免不了纷纷攘攘的庆典及大赦天下。到了八月底,皇帝立太子妃王氏为皇后,宫中的彩幔尚未撤去,就出了震动朝野的“刘幽求张暐案”。

刘幽求与右羽林将军张暐密谋,欲调兵诛杀宰相崔湜、岑羲,清除太平公主党羽,却不料兵戈未起,就被太平公主先发制人密报太上皇。太上皇即刻下令拘捕刘幽求与张暐,有司定刘幽求等人为死罪。此时距离皇帝登基,也不过才十一天。

因皇帝只能处理三品以下的官员除授,一切大刑政仍由太上皇亲总。因此大理寺的奏本是直接越过了皇帝,送到了太上皇手中。局促于武德殿惶恐不安的李隆基等来高力士探知的判决,已到了宫门下钥月上中天时。李隆基但觉眼前一黑,向后退了两步,勉强扶着隐几缓缓坐下。高力士吓得魂飞魄散,膝行上前抱住皇帝的腿大哭道:“宅家,宅家千万保重啊!您别急,容奴婢再去想办法,奴婢明日就去找张大人……”李隆基无力地淡淡一笑道:“明日早朝太上皇亲临下旨,谁也没办法的。”

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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