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 (第1/4页)

这一日,无衣师尹习惯性地坐在竹林荫凉处,方点上一根方寸,展开案上的四境局势图默看。忽听得一阵衣裙悉索,抬眸时,只见一道身影娉娉婷婷,幽幽自小径深处而来。

他放下手中羊毫,墨渊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琢磨不定的笑意,“百岁寒暑,佳人如故?”

来人执伞的手轻抬,露出伞下秀美绝伦的脸来,“山河俱败,英雄安在?”

他笑了起来,温文扬手,“寒姑娘,请坐。”

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下)

“我是来向师尹辞行的。”

对于女子的话,无衣师尹丝毫不感意外,“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寒姑娘当真决定了么?”

寒烟翠默默垂首,唇角依稀浮现的浅笑,却是感慨万千,“生为佛狱王女,本该将佛狱利益放在首位。但……回首前半生,我已做出了太多任性妄为之举。如今,是该让我了断一切,清赎罪过的时候了。”

“至情至性,何罪之有?”无衣师尹不由轻叹道:“为了莫须有的名利宏图,便得甘愿牺牲自我,扼杀情感。佛狱这种以身殉道的作风,真真叫师尹不赞同呐。”

“师尹非是佛狱中人,自然不能明白。四境之中,火宅佛狱地处最偏,气候恶劣,在那样一个不见天日的特殊环境中,供人生存的不过仅是一丁点污秽脏浊的残余资源。慈光之塔鸟语花香,四季如春,吟风弄月的无衣师尹当然想象不到,我们的子民是在怎样贫瘠的环境中生存与拼搏。”

无衣师尹张了张口,而随即薄唇又反抿成一线。只听得寒烟翠接着道:“生为王女,我从出生便已注定将为佛狱奉献一切,婚姻也好,情感也好,乃至于生命。这道理我很小的时候便已懂得,然而……”

言及于此,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子自嘲地笑起,“没想到,我竟会为了一己私情,做出这么多大逆不道之事。”

无衣师尹默默看着女子,面上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七分感慨,三分怜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惜背叛自己的国境,值得吗?”

“那么,为了一个不会停留在自己身边的人,打乱了数百年的布局,又值得吗?”

闻言,无衣师尹柔若春水的墨瞳微微眯起,“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墨渊的眸子缓缓望向远方,微风吹起他额间散发,恰掩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倦怠与落寞,“情之一字,果非寥寥片语可断言。”

“明知不可得,却还是情不自禁。”寒烟翠淡淡一笑,“这世间为情痴愚之人,又岂止你和我?”

女子的语调忧伤如秋雨,细细绵绵,散不尽的寒烟清愁中,弥漫着一股风流云散的哀婉,淡淡绻绻。

然而当那执伞的手再扬起时,伞下的容颜已是坚定不移,“唯有这一次,我是为了我的子民远嫁,而再不为任何人。”

那一刻,眼前之人不再是为情所苦的伤心人,而终成为月上云梢的王族之女,神圣高贵。

内心坚强而执着的人似乎皆有一种不为世情所掩的光芒,无衣师尹微微动容,他知晓眼前女子终是逃脱不了她之宿命,或许该为她感到悲悯。但无衣师尹体内那点同情心向来少得可怜,何况他总觉得一个人若能够正视自己内心而做出决定,毕竟也算得上一种幸运。

是否佛狱中人体内天生就流有一股决绝献祭之血,无衣师尹默默望着面前女子义无反顾的脸,不由联想到数千里之外那独坐王座上的王者。而他又想起许久之前流传于耳边的风言风语,不由暗自感叹,果然是一家人啊,无私得叫人心寒。

“我该走了。”寒烟翠缓缓起身,向无衣师尹行了一礼,“相交一场,但愿与先生后会有期。”

“寒姑娘保重。”无衣师尹扬起唇角,还是谦逊斯文的君子风度,不知真假。待得女子转身时,似又忽的想起什么,“啊——吾尚有一句话赠与寒姑娘。”

寒烟翠停步,只听得身后无衣师尹悠然道:“左肩肋下,是他如今最大的破绽之处。”

寒烟翠回头,目光落在那俊逸无双的男子面上,半响,复杂的眼轻眯起,“我真看不懂你……无衣师尹,你实在是个怪人。”

无衣师尹淡淡一笑,“这若算是赞赏,那么师尹荣幸之至。”

寒烟翠又盯着他看了看,忽而也微笑起来,“我只希望,我与先生永远不会有敌对的那一天。”

说罢,雪白衣裙一闪,人已消失在数丈之外。

“哈。”无衣师尹唇角扬了扬,目光犹自落在女子远去的方向。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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