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1/4页)

在说什么?什么在下面?

哨马的侧脸贴着冰,嘴唇无声地嚅动。

万回眨了一下眼,然后,像是蓦然领会了什么,试探性地伸出手去,在冰层上轻轻掸了掸,尘埃的手感酷似盐霜的绒毛。他在冰上扫开一扇窗口。

就在哨马脑袋旁边,在这片清开的视界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张脸……冰下竟有一张人的脸!

手像被击中般猛一缩,万回惊呆了。这张脸带来的震撼,更多在于他再怎样也不可能想到,这样的冰湖里竟然会有人。

那当然只会是一个死人,一具尸首。

而他们正在这具尸首上方,仅靠一层脆弱的冰支撑。万回瞬间头皮都发炸,他第一想到就是立刻把哨马从这上边移开。

冷静,要先冷静,万回竭力控制住心跳。

同时又用手扫开更多尘埃。

那是一个女人,因为他看到了她赤/裸的胸膛,贴着冰滚动的气泡,在水底幽冥的暗色背景前,她的胴/体朦胧,却栩栩如生,似乎有水流在让她的发丝微微摇曳。

从轮廓和发色上判断,他意识到这女人是一个外国人。

万回手没停下,仍在胡乱继续抹着,他有种极度不详的预感。紧跟着,在那个女尸的头旁边,他又看到了另一张人脸,又是一具尸体,然后,又是一张脸,然后又一张……

到处都是死人。

他的心揪紧了,呼吸急促起来。

他的手就像是正在抹开一幅巨大的死亡画卷。

那种力量驱使他控制不住这么做,他越来越快,随着范围扩大,他的身下仿佛形成了一个偌大的黑洞,那是无数死者的脸,死者的肢体,躯干,一簇簇漂浮的发团,在抹开的灰烬下疯狂的蜂拥着浮现上来。

触目所及之处有女人也有男人,有老人,也有小孩,尸首全部赤身露体,悬浮堆叠,如同剥皮的肉蛇在药酒中相互纠缠,这些人体在水下积聚成了一座尸山,逐渐模糊

的峰顶,指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当万回醒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群尸包围。他跪在冰上,觉得好像在望向地狱,这是一幅如此壮丽的场景,如此叫人毛骨悚然。

百尺之下,在阴黑的水底,一座巨型蜂巢,正静静坐落着,那是开盖后的反应堆堆芯,一切的心脏,水纹冷不丁的反光,仿佛仍能带出金属的嘶鸣。那一束束立式圆筒,是核燃料组件,两端以镐合金封焊,紧密罗列于钢制承压器内。那些无以计数的,完全插入的控制棒,依旧呈现着紧急停堆的状态。

一座宏伟、肃穆的水下遗址,一座工业圣殿的废墟。

可惜再也没有人,包括万回在内,能够亲眼目睹这一切了。

万回根本没有听见刺青在呼喊。

他脑中充满疑云,这些死的都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为什么哨马会知道他们的尸体藏在冰层之下……

哨马一动不动的,横陈在一旁,面孔上像结了层霜壳。

万回在惶惑中伸手过去,摩挲哨马的脸颊与脖颈,喊他的名字,企图将他唤醒。其实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就有太多问题得不到解答。

哨马的双眼微睁着,眼角流出的液体犹如浑浊的泪水,那眼里是空洞的。

万回盯着他的脸,尔后,手停在了那里,停在了哨马的颈窝里。

在哨马的颈动脉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脉搏了。

万回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哨马的生命,就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永远停止了跳动,裹着残破的血迹斑驳的衣衫,这样孤独地躺着。在万回眼中,他死去的躯体,投射在冰面的倒影,同冰下的尸海,构成了某种奇诡莫名的对衬,就像一个隐喻,就像他注定要长眠在这里。

万回茫然地,手久久地停在那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还是无所适从了。

就在这时,哨马的睫毛动了一下,动的是眼睑,像是神经反射的抽搐,陡然间,万回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他没有。

哨马的眼睛,缓缓张了开来。

就在万回手还搭在他的脖颈上,冰凉的脖颈,战栗从手心传入胳膊,在背脊刹地窜开。他看到哨马的喉结仿佛一个活物在蠕动。

是尸变,快得叫人难以置信。

万回立刻不敢动了,连一根手指也不敢,他的牙根越咬越紧,头用力地撇向一边,不忍也不敢再看下去。

该怎么办,该怎么摆脱这个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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