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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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洪嘉昏沉之中,仍一眼认出那是多年以前的谷主,眉目极年轻,郁郁生气遮也遮不住,彷佛刚从青青碧碧的草木间幻化成人||那谷主并未修闭口禅,一面用手去挡禅杖,一面反反覆覆地辩解:「和尚说迦叶寺有难,我只是想帮忙。」

未等常洪嘉细品,就看见景色一变,谷主被僧人打伤数处,仓皇逃遁。失魂落魄之际,有魅虚朝他附耳低言:「众人都忌惮你是妖,连那和尚也不例外。」

谷主虽在驳斥,声音里却尽是惴惴不安,周身破绽之下被魅虚附体。

常洪嘉顺著魅虚的视线把一切往事都看了个分明,几番想要出言提点,唇舌却受人所制,眼睁睁看谷主被魅虚骗走内丹,不由自主地现了原形,化作巨蛇在石阶上穿行,每走一阶便压断一阶石板,把见者吓得哭嚎退避,还浑然不觉地向上游去。

直游到佛殿前,见到那和尚,用头去蹭他的胸口,问他是否忌惮自己是妖,身後却有无数禅杖击落。

和尚见禅杖击落,把他护在身後,自己僧袍染血。

常洪嘉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谷主念念不忘数千年之久。怎麽忘得了?即便是在幻象之中,和尚犹一如当年,看不惯他顽劣,所以微蹙起眉头,目光那样柔和。

这头魏晴岚见常洪嘉又被魅虚支配,眼角开裂,鲜血直流,正心急如焚,忽然听见魅虚讥嘲的声音:「魏谷主,你还记得那和尚是怎麽死的吗?」

魏晴岚只觉耳边轰的一声,未等细品便眼眶一热,想要死死地捂住双耳,与胸口突如其来的钝痛相抗,视线却对上魅虚赤红的妖瞳。刹那间,无数记忆从脑海中骤然浮现。

怎麽忘得了?日日夜夜,都能忆起佛堂上传来的木鱼声、诵经声。珊珊宝幡,焰焰明灯,衬得金身泥塑宝相庄严。他躲在和尚身後,仍被嫌恶的视线洞穿,恨不能把身上鳞片一一剜净,将血肉重铸,好去做一个人。什麽迦叶寺大乱,什麽本领通天,那般无用,轻而易举地就现出原形。

和尚究竟是怎麽死的?依稀记得是替他挡了禅杖,却转身拭去嘴角血迹,笑著说无妨。

他不能化人,和尚便为他渡入法力,在额间留下佛印;他浑身疲乏,和尚便一遍一遍告诉他无事,当真无事,他这才安心昏睡过去。三日三夜之後再醒,得到的便是和尚闭关、再不见人的消息。

一次一次在石洞前大喊大叫,却被阵法推回,在门口枯坐苦等,大雨瓢泼,也无人来问,数年之後蜕皮化形,那般剥皮断骨之痛,洞中人只置之不理,雷劫之下,皮肉焦裂,仅剩最後一口气,茫然四顾,犹是孑然一身。

心灰意冷後,自己化为巨蛇,在那人闭关的石洞外掘洞冬眠。再现人世时,洞已塌。而後数千年间,才恍恍惚惚明白,和尚挨了那几杖,恐怕早已圆寂了,只是怕他内疚,最後一程才假称闭关,孤身掩上洞门。

是他害死了和尚,是他搅出大乱,等重新想起这刻意遗忘的一切,巨恸之际,眼前竟是模糊一片,半天才看清那和尚还好端端站著,离他不过咫尺之远。那妖怪骤然悲极生乐,和尚还活著,方才脑海中接连浮现的不过是那人蛊惑人心的幻术||刚这样暗自宽慰了一句,就看见几名对魅虚恨之入骨的护寺武僧,将常洪嘉包围在阵法当中。

和尚竖起右掌,与护法众僧一样摆了个起式,口中道:「蛇妖,你退下。」

常洪嘉被人围著,反倒渐渐恢复了神智,看著魏晴岚笑了一笑:「谷主,我甘愿的……这等下场,都是洪嘉心甘情愿的……」

随著这句话,彷佛有一阵妖风刮过,风里尽是刺鼻的血腥味。只听得常洪嘉颤声笑道:「要是洪嘉能早生三千年就好了,让那妖怪附在我身上,不要动谷主……」

魏晴岚本待继续喝斥,听到这里,竟是怔住了。寥寥数句话,满满的神伤,许多常洪嘉以前因口讷、未曾说出的话,如今一一说了出来。

这人跟和尚一样,真是对自己很好。当初在火中来去,将芸芸香客一一救出,那麽多人都未结缘,只有这人,还一直记得。

魏晴岚站著不动,似乎在重新省视眼前究竟是真是幻,良久才把手抬起来,用腹语说:「常呆子,你过来。」

常洪嘉怔了一怔,像是猜出魏晴岚要说什麽,目光下意识地躲闪著。於这刹那之间,魏晴岚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模糊的暖意,人向前一步,身影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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