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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在軍營里，大伙兒喝酒的空當，陳柯君對顧終南這麼說過，她說，別人用回憶的語氣說話時都能戳人，只有他，在回憶的時候還能那麼欠揍，用什麼語氣說話都還是欠揍。

沒由來地，顧終南忽然想到陳柯君那個評價，他於是沉默了會兒。

陸青崖有一雙看起來很乾淨的眼睛，像是含著一汪泉水，清凌凌的，當她凝神看人，那雙眼裡就會生出幾分溫柔和認真，叫人覺得很舒服。那雙眼睛，顧終南一轉頭就望了進去。

他慣常直白，唯獨在面對陸青崖時，總覺得自己應該再委婉些，生怕唐突了她。

&ldo;不好意思，我知道這不對。&rdo;對於外號的事情，他誠懇認錯，&ldo;不過我默默叫了這麼久，對這個外號還挺有認同感的，可能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以後我多注意，儘量不這麼叫你。但如果你聽見我叫這個名字，那一定是我腦子沒轉過彎兒來……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rdo;

他誠懇認錯，但並不打算改。

好在陸青崖也不在意：&ldo;沒關係。&rdo;

&ldo;你還真不介意我給你取外號？&rdo;顧終南的眉宇間帶著點戲謔的味道，&ldo;其實你和我生氣也正常，沒什麼不好表示的。&rdo;

陸青崖被弄得愣了愣，好一會兒才說：&ldo;真沒什麼，反正也不難聽。&rdo;

顧終南追問：&ldo;那如果難聽呢，你會生氣嗎？&rdo;

陸青崖陷入沉思。

見狀，顧終南忽然笑開了，像是遇見了極有意思的事情。

半晌，他才止住。

&ldo;小黃連，你性格這麼好，很容易被人欺負的，有些東西該計較還得計較。&rdo;

顧終南從來都是個順杆兒上樹的人，先前都是私下喊，這回得了她一句不介意，一聲外號光明正大便叫了出來。

陸青崖也沒說什麼，只是跟著輕輕笑，眉眼都彎了起來。

雲層漸淡，往一邊飄去，月輝泛著冷藍，灑了些在她的臉上，白紗一樣，將原本就氣質清冷的人籠得更縹緲了些。

有那麼一個瞬間，顧終南想，她這樣的人真少見，他們真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想，她其實不必這麼陪著他，她隨時都可以離開。在他頹廢的時候，在他受傷的時候，在他偏激傷害她的時候……或者，就算她不離開，但今晚她因他而被綁架，她也該罵他一頓。

該說，是他牽連她了，她會受傷都是他害的。

該說，這次是她運氣好才無恙，若是運氣差些，像他父親……

有些東西是障，迷人眼、亂人心，頃刻便能吞噬掉所有的理智。它們平常被封鎖在大腦裡邊最深的那個地方，出於人體的自我保護，輕易浮不出來。可一旦浮出來了，再想壓下去，便也困難。

顧終南陷入障里，臉色越來越差，意識也越來越迷濛。

表面的釋然能裝得出來，但發生過的事情哪會那麼容易過去？有些東西是想不得的，一旦開個頭就沒完沒了。

顧終南放不過自己。

這幾天，他只是在拼命迴避而已。

&ldo;顧終南，你怎麼了？&rdo;

額上的汗順著下巴滴落下去，在被喚醒的那一刻，顧終南全身都是冰的。大抵是冷到極致，回神之後，他的身體也稍微回暖了些。

她一直都可以走，但一直沒有走，她還在認認真真聽他說話，還在擔心他。

&ldo;小黃連……&rdo;他開口喚了一聲。

顧終南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穩，絲毫顫意都沒有。可不知道為什麼，陸青崖被這一聲弄得很難過，莫名感染上了他的情緒。

&ldo;我在。&rdo;

顧終南輕閉上眼睛，喟嘆道：&ldo;還好，這次我救出你了。&rdo;

他看起來欣慰，然而，不久又垂下頭去，帶著遺憾和歉意。

&ldo;陸元校長離開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那麼對你，對不起啊。&rdo;

這句對不起來得突然又莫名，陸青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道歉。在她的記憶里，那是一段灰暗的時光。如果她是一個人，如果沒有顧終南，她不一定挺得過。

他實在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