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1/4页)

该晚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躺在床上,可以看到中门底下一条亮光,他双脚有时会经过。

一整夜都如此。

我用一只手撑着头,呆呆看着那条光亮,直至目涩。

后来终于眠了一眠,做梦看见自己同全世界的亲友解释为何跟着傅于琛留下来,滔滔不绝地依着同一个剧本作交代,累得贼死。

第二天还照样去读书。

自从那场梦之后,充分了解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真理,从此没有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什么,况且我并无亲友。

同学中没有知己。她们的眼睛永远朦胧,穿小小白棉背心作内衣,迷唱片骑师,看电影画报,小息时挤鼻子上的粉刺,谈论暑假将跟父母去迪斯尼乐园。

还都是小孩子,毫无疑问。

不过我喜欢她们,一个人必须学习与自己不同类型的人相处,不然生活何其孤苦。

放学时四周围张望,恍然若失,连惠保罗都不来了。

所以,什么头晕颠倒,山盟海誓,得不到鼓励,都是会消失的,谁会免费爱谁一辈子。

傅于琛会不会在压力之下,把我交回母亲?

真令人担心。

刚要上车,有人叫我:“喂,你!”我转头,是惠那个坏脾气的好友,一脸厌恶地看着我。

“这封信交给你。”我接过信。“我已同惠绝交,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人呢?”“被他母亲锁起来,不准他出来。”啊。

那男孩子骂我一句:“害人精。”他走了。

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回到家,把惠二的信顺手送进字纸箩。

害人精,他说。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多么简单光明,不是好人就是害人精。

没想到在多年以后,还要碰见这个不知名的小男孩,小男孩已变大男孩,但他价值观念难持不变。

但日后,一直没有再碰到惠二,他扮演的角色,不过是要把好友带出来给我认识,任务完成,他可以淡出,命运旅途中,每个人演出的时间是规定的,冥冥中注定,该离场的时候,多不舍得,也得离开。

以为傅于琛还没有回来。

进书房去听唱片,看到他坐在高背安乐椅里,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听得我走近,睁开眼睛。

“有什么消息?”我问“消息倒是有,不知是好消息抑或坏消息。”我陡然紧张,“说给我听。”“卡斯蒂尼尼已说服你母亲,不再坚持要你回去。”我拍手雀跃,从书房一头跳到另一头,旋转着,欢呼着,半晌才停下来。

傅于琛并没有参予我的喜乐,他在一边静观。

“这明明白白是好消息。”“是吗?”“怎么不是?”“或许我害你一生。”“没有人可以害任何人,除非那个人愿意被对方害。”他啼笑皆非,“你懂什么,道理一套一套,不知所云。”大概只有他,才有资格对我这样说话。

我说:“以后再也别想甩掉我。”傅于琛凝视我,“你也一样。”我们禁不住紧紧拥抱。

母亲放弃我的原因,有好几个。

首先,她对我失望,我对她要多遥远就多遥远。

第二,她一口气已出得七七八八,狠狠地骂了傅于琛并且恐吓了他。

第三,卡斯蒂尼尼应允她一份大礼,假使她肯放手。

她放了手。

第四章

母女之情不外如此。

我已长大,她正想挽留盛年,一个高大不听话的半成年女儿很容易造成负累,她不是不聪明的。

将来有谁噜苏她,她都可以说:“为了她几乎打官司,但是她不要跟我。”除了傅于琛,我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暂时转为永久性。

接着的一年,乏善足陈,除出我又长高三厘米,除出傅于琛又赚了许多钱。除出陈妈告老回乡,除出老房子要拆卸,除出傅于琛交了固定女朋友。

预期发生而没有发生的事包括:并没有许多男生追求我,他们都嫌我怪。我并没有考第一。卡斯蒂尼尼还活着,自母亲寄回来的照片中,他显得很精神。

母亲又胖了,老得很快,两腮的肉挂下来,夹着原来的尖下巴,看上去似有五十五岁,再过几年,若不小心,人家会以为她是卡斯蒂尼尼的原配。

她太放心,一定是因为过得不错,真是好,忍不住替她高兴,她也辛苦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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