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部分 (第1/4页)

当夜,马俊喝得酩酊大醉。

待客人散去,就剩下他与曹颙两人时,他拉着曹颙的袖子,说起昔日江宁旧事。

却是如在梦中,物是人非。

他自幼爱读书,性子里有几分文人的清高,却是独子肩挑两房,家族责任重大,既要繁衍子嗣,又要使劲往上爬,才不辜负亲长厚望。

昔日秦淮河上,说过少时心愿,不为良相,既为良医,如今想想,却成笑谈。

他举起巴掌,在曹颙面前比划着,大着舌头道:“孚若啊,孚若……我出京六年,六年了……六年了,景明丢了性命,善余没了家族倚仗,我呢……我是丧了良心……”

说到这里,他不禁使劲捶着胸脯,嚎啕大哭:“丧了良心啊……我是……赈灾的款子,那帮王八蛋分了,陶公庙外饿死的百姓,不是一个两个……小寡妇上吊的案子,有督抚衙门的批条下来,你说我该怎么着……”

自打他回京后,曹颙与他也聚过几遭。虽然见他话说的少了,也只当是官场磨练,成熟稳重了许多,哪里想到会有这些。

天南地北隔得远,每次信中,也从不见马俊有什么异常之处。

加上马俊父亲虽因病致仕,还有伯父在京任侍郎,曹颙以为他与同自己似的,在外任上自在逍遥。

就算知县任上琐碎了些,也有下边的师爷小吏料理。

“呵呵呵,三生作恶,附郭省城,这话说得不假。就是去的时候是人,回来我也成了鬼了……”马俊的声音透着几分凄凉:“两任知县,考评俱是卓异,这是昧了良心,与那帮王八蛋同流合污,用人命、人血换来的。只要是人,孰能心安?”

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寂寥,身子堆萎着,像是个老者。

曹颙见他如此,眼前浮现出六年前马俊得知自己得了附郭知县后意气风发的模样。

虽然晓得官场糜烂,却没有想到竟到这个的步。

马俊是侍郎府的嗣子,有伯父的庇护,还不得不这般,阿附权贵,其他百姓乡绅家出来的官员,又如何能抵抗上官的淫威?

“天成,过高世皆妒,这世上有几人能不与光同尘,都过去了,你无需自责过甚。”曹颙思量了一下,开口劝道。

他不是道德洁癖之人,对朋友也没有什么苛求。

就算真有冤死的百姓,饿死的灾民,没有入曹颙的眼,曹颙也生不出怜悯之心。

算算年纪,马俊今年二十八,六年之前,才二十二岁。

原是受着家族庇佑,埋首读书,到了官场上,这番磨练也是令人心酸。

曹颙心里,不知该不该鄙视自己没有原则。

只是他也不晓得,换了是他,异地为官,遇到这样的情景会如何?

马俊听了曹颙的话,抬起头来,对曹颙道:“我的行径如此卑劣,孚若可心生鄙视了?”

曹颙摇了摇头,道:“天成醉了,怎么也女人似的婆妈?我也不是死捧圣贤书的毛头小子,这些年在官场也见了不少龌龊,还会摆什么清高姿态不成?你既已知耻,就是同那些人不同,往后行事,多加留心就是。若是真因你,饿死了一个百姓,你去救十个;因你,冤死了一个人,你去平冤十个。做到了这个地步,纵然不能良心尽安,也可睡个安稳觉。”

马俊闻言,却是不由怔住,半晌方道:“这是伪君子,是诡辩,纵然救下十个百个,当初那个还是饿死了;平冤了十个百个,冤死的孤魂还是要索命。污了的良心,怎么掩饰,也是黑的啊。”

“伪君子又如何?不比天成这样哀哀切切好得许多?伪君子还知耻,还知羞愧,还知不安。若是连这些羞愧与不安都没了,那接下来饿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冤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这样看来,做个伪君子,不是比真小人强上许多?”曹颙看着马俊回道:“你是伪君子,我还敢与你为友,若是你自然坦荡,做个真小人,我倒是真要退避三舍了。”

马俊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方喃喃道:“没想到,孚若还是好口才,挺会开解人。”

曹颙说了半天,有些口渴,也将面前的酒喝了两口,道:“你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想明白了,就好了。”

马俊看着曹颙,道:“还记得江宁初见,善余眼高于顶,傲气冲天,你不言不语的,却是待人清冷,另一种傲气使得人不自在。就好像你站在高位,冷眼旁观,像是谁也没有放在眼里。待到熟了,才晓得你不是清高的人。”

曹颙还是头一次听到马俊说起这些,也不禁想起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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