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1/4页)

苦之中,是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根植于荒谬,是不完美的,是行将崩溃的。"

"那么,完美的世界是不是必须由完美的制度构建而成?"我问。

"不对,不存在完美的制度。"他闭上眼睛靠住椅背。"谬误的思想产生不出完美的制度。即便有完美的制度,也构建不了完美的世界。"

"为什么?"

"因为执行制度的是人,"他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是那些深受谬误思想影响的人。思想决定制度。有人相信制度。但我不相信。人可以改变制度,但制度不能从思想上改变人。思想家构想的乌托邦不可谓不完美,但是如果在现实世界实行却必然失败。再完美的制度由不完美的人来实行都会成为一场灾难。"

"也就是说,要改变这个世界,就必须从人的思想着手,而不是制度。"

"对,无论乌托邦还是理想国,其子民必然是拥有新思想的人类。"哲学教授遥望街道远端,说,"但这是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思想不同于现实存在的各种物体,它有着可塑造性和顽固性。思想来源于生命意志。而生命意志则只求生存,不论手段。但有时个体生命意志又会为了他人而牺牲自我生命。这是因为种群生命法则的存在。我们每个人都是人类的一员,是人类这一物种生命里的一个细胞。个体固然顽强求生,但种群的生命意志要高过个体具有的生命意志。人类最为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便来源于此。人类作为生物种群在自然界已经没有了生存压力,而个体却依然感受到来自社会自身的生存压力。如果人类的自我牺牲、自我奉献精神能代替强权即公理成为人类总体思想的基础,那么无论采用何种社会制度都将构成一个完美的世界。然而我们不能使用外力来改变思想,因为思想不接受外力的改造。思想是自发地,主动地形成的。强权即公理这一思想适用于人类文明初始的求生阶段,我们用了几万年甚至几百万年的时间走完了这一初始阶段。生存不再是人类唯一的需要,我们要发展文明,要摆脱痛苦,要达到幸福,要进入更高层次的生命等级。原来适用的思想现在变成了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绞索,如果不摆脱这一思想的绞索,人类终将被绞死,被人类自己的思想,自己创造的文明之绳绞死。我们需要摆脱固有思想的桎梏,我们的思想需要进化。"

我与哲学教授坐在咖啡馆外的露天座位上。巴黎大学的学生已经下课,这时纷纷走在街道上。日光接近垂直到落在阴暗的小巷里。咖啡馆在放一首法国歌曲,名字叫"樱桃季节"。一个穿樽领大衣高挑女郎走过街道,引来两声学生的口哨。

"恐怕我说了许多你不感兴趣的话。"他略带歉意地说,"也许这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用中国话跟人交谈了,一下子收不住口。"

"其实我没有读过多少哲学书,对哲学也没有多少兴趣。"我说,"这么说可能有点怪,我很高兴能与你交谈。我明白你说的那些话,尽管不是全部。"

哲学教授无言地笑了笑,摩挲了一会手掌,问我:"你出生在七十年代?"

"七三年。"我说。

"我生于一九六八年。我们基本可以算作是出生在同一个时代背景里的。"

"应该是的。"

"一个混乱的,狂热的红色时代背景。"他目视着咖啡杯说,"我们出生在废墟里。没有思想,没有文学,没有艺术,没有音乐,没有自由,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精神的废墟。一个没有人性,扭曲畸形的年代。我们这一代人谁都无法忘掉它,谁也无法否认它,直到我们死去为止。"

我保持沉默。因为他说的没有错。

"不过这样也好。出生在那个年代,一个人自然会成为彻底的怀疑主义者。因为再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了。你理解我的话吗?"

"当然。"我说。

他点了一下头,重新陷入自己的思想里。我不想再打扰他,端起杯子慢慢喝渐冷的巧克力。四周显得喧嚣异常。碰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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