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 (第1/4页)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不解,但是也不作声了。

此刻又说:“二哥哥告诉我,他从前失业的时候,越是要每天打起精神来出去走走。”

他显然佩服“新房子”二哥哥,在二哥哥那里得到一些安慰与打气。

他提起二哥哥来这样自然,当然完全忘了从前写信给二哥哥骂她玷辱门楣——骂得太早了点——也根本没想到她会看见那封信。要不然也许不会隔些时候就来一趟,是他的话:“联络联络。”

他来了有一会了,已经快走了,刚巧燕山来了。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在她这里碰见任何男性,又是影星,当然十分好奇,但是非常识相,也没多坐。

她告诉过燕山他像她弟弟小时候。燕山对他自是十分注意。他走后,燕山很刺激的笑道:“这个人真是生有异相。”

她怔了一怔,都没想起来分辩说“他小时候不是这样。”她第一次用外人的眼光看她弟弟,发现他变了。不知道从什麼时候起,本来是十几岁的人发育不均衡的形状,像是随时可以漂亮起来,但是这时期终於过去了,还是颈项太细,显得头太大,太沉重,鼻子太高,孤峰独起,如果鼻子是鸡喙,整个就是一隻高大的小鸡。还是像外国人,不过稍带点怪人的意味。

其实当然也还不至於这样,也是燕山神经过敏了点。燕山这一向也瘦了,有点憔悴。他对自己的吃饭本钱自然十分敏感。

九林刚来的时候见到楚娣。那天后来楚娣忽然笑道:“我在想,小林以后不知道给哪个年纪大些的女人拣便宜拣了去。”

九莉笑道:“噯。”却有点难受,心里想三姑也还是用从前的眼光看他。

燕山要跟一个小女伶结婚了,很漂亮,给母亲看得很紧。要照从前,只能嫁开戏馆的海上闻人,轮不到他。但是现在他们都是艺人、文化工作者了。

荀樺在文化局做了官了,人也白胖起来,两个女人都离掉了,另娶了一个。燕山跟他相当熟,约了几个朋友在家里请他吃饭,也有九莉,大概是想著她跟荀樺本来认识的,也许可以帮忙替她找个出路,但是他如果有这层用意也没告诉她。

在饭桌上荀樺不大开口,根本不跟她说话,饭后立刻站起来走开了,到客室里倚在钢琴上萧然意远。

“他到底是不是党员?”她后来问燕山。

燕山笑道:“不知道。都说不知道嚜!”又道:“那天看预演,他原来的太太去找他——那时候这一个还没离掉,现在的这一个还不过是同居。——大闹电影院,满地打滚,说‘当著你的朋友们评评这个理’,后来荀樺对人说:‘钱也给的,人也去的,还要怎样?’”带笑说著,但是显然有点怕他结婚九莉也去大闹礼堂。

这天他又来了,有点心神不定的绕著圈子踱来踱去。

九莉笑道:“预备什麼时候结婚?”

燕山笑了起来道:“已经结了婚了。”

立刻像是有条河隔在他们中间汤汤流著。

他脸色也有点变了。他也听见了那河水声。

还剩一份改良小报,有时候还登点影剧人的消息。有一则报导“燕山雪艷秋小夫妻俩来报社拜客。”燕山猜著九莉看了很刺激,托人去说了,以后不登他们私生活的事。

她只看见过雪艷秋一张戏装照片,印得不很清楚,上了装也大都是那样,不大有印象,只知道相当瘦小。她只看见他的头偎在另一个女人胸前。她从那女人肩膀后面望下去,那角度就像是看她自己。三角形的乳房握在他手里,像一隻红喙小白鸟,鸟的心臟在跳动。他吮吸著它的红嘴,他黑镜子一样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红雾。

她心里像火烧一样。

也许是人性天生的彆扭,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之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素姐姐来了。燕山也来了。素姐姐是个不看戏的人,以前也在她们这里碰见过燕山,介绍的时候只说是冯先生,他本姓冯。这一天燕山走后,素姐姐说:“这冯先生好像胖了些了。”

九莉像心上戳了一刀。楚娣在旁边也没作声。

钮先生请比比与九莉吃茶点。他显然知道九莉与之雍的事,很憎恶她,见了面微微一鞠躬。年底天黑得早,吃了点心出来已经黄昏了。这家西饼店离比比家很近,送了她们回去,正在后门口撳铃,他走上前一步,很窘的向比比低声道:“我能不能今年再见你一面?”

九莉在旁边十分震动。三年前燕山也是这样对她说。当时在电话上听著,也确是觉得过了年再见就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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