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1/3页)

人也参加了他们的队伍,变成其中的一分子;他也信奉起野蛮神来了。不错,扑在牲畜身上扯皮噬肉、狼吞虎咽的,正是他自己!此刻,在践踏过的一片青苔地上,男男女女狂乱的杂交——这也算是一种献神仪式——开始了。体验到这种放荡霪乿的生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堕落。

这个不幸的人从梦中醒来时,精神倦怠,神思恍惚,象落在魔鬼的掌握中而无力挣脱似的。他不再避人耳目,也不管自己是否受人怀疑。但人们还是纷纷逃离,海滩上许多浴房都空了出来,餐厅里也剩下许多空位,城里几乎看不到一个外国人。事实的真相看来已经泄露。尽管有关方面相互配合作出种种努力,恐慌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不过这位珠光宝气的妇人和她的家人仍旧留着,这也许是因为谣言尚未传到她的耳边,也许是因为她太高傲无畏,不屑理会。塔齐奥还住在这儿。有时在着魔的阿申巴赫看来,逃离或死亡会带走周围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头来岛上只剩下他自己和这个美少年。在海边的每一个早晨,他总要用沉滞的、漫不经心的目光凝视着他所追求的人,傍晚,他总是不知腼腆地在死神出没的大街小巷里尾随着他。这样,他把荒诞不经的事看作大有可为,而一切礼仪习俗也就抛之脑后了。

象任何求爱的人一样,他一心想博取对方的欢心,惟恐不能达到目的。他努力在衣服穿着的细微末节上变换花样,好让自己焕发出青春。他戴宝石,洒香水,每天好几次在梳洗打扮方面大用功夫,然后盛装艳服、怀着兴奋而紧张的心情坐到桌旁就餐。在把他迷住的这个翩翩美少年面前,他为自己的衰老而厌恨;看到自己花白的头发和尖削的面容,他不免自惭形秽。这就促使他千方百计打扮自己,使自己恢复青春。他唱去饭店的理发室。

他披着理发围巾,靠在椅上,让喋喋不休的理发师修剪着,梳理着。他用惆怅的眼光端详着自己镜子里的面容。

“头发花白了,”他歪着嘴说。

“只有一点儿,”理发师搭着腔。“这是懒得打扮的缘故,所谓不修边幅就是。有地位的人难免是这样的。不过这副模样到底一点儿不值得赞扬,特别是这些人对世俗的偏见是满不在乎的。某些人对化妆艺术有成见,如果有人在牙齿方面也装饰一番,他们就摇头表示不满。按理说,牙齿上也应当用一番功夫。归根到底,一个人老还是不老,要看他的精神与心理状态如何。头发花白准会给人们造成一个假象,而染发以后就会好一些,哪怕人们瞧不起染发。象您那种情况,先生,您是完全有权利使您的头发恢复本色的。您一定能允许我为您恢复本来面目吧?”

“用什么方法呢?”阿申巴赫问。

于是这位健谈的理发师用两种水洗起主顾的头发来,一种颜色深些,一种淡些——霎时间,他的发色变得象青年时代一样乌黑。他把他的头发用烫钳卷成一道道的波纹,然后退后一步,仔细审察经过他精心整修的头发。

“现在只要再做一件事,”理发师说,“那就是把您脸上的皮肤稍稍修饰一番。”

象每个劳碌不停、永不知足的人那样,他兴致勃勃地一会儿忙这个,一会儿又忙那个。阿申巴赫舒舒服服地靠在椅上,对理发师所干的事无法拒绝,相反地,他兴奋地抱着满腔希望。从镜子里,他眼看着自己的眉毛弯得更加均匀分明,他的眼梢变得长些了,在眼睑下稍稍画了一下后,他的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他再看看下面:原来皮肤是棕色的、粗糙的,现在可变嫩了,泛上一片鲜艳的洋红色。他的嘴唇,在一分钟前还没有血色,现在可丰满了,象草莓的颜色那样,在涂上雪花膏和肤色恢复青春以后,面颊上、嘴角边及眼圈旁的皱纹一一消失。当他看到镜子里映出一个年青的身影时,心头不禁怦怦乱跳。最后,化妆师认为一切都很称心如意,于是他谦卑而有礼貌地感谢他的主顾,这种谦恭态度是干这行工作的人所特有的。“这只是能为您效劳的起码事儿,”他在为阿申巴赫作最后一次整容时说。“现在,您先生可以随心所欲地谈情说爱了。”阿申巴赫象高高兴兴做了一场梦,恍恍惚惚、战战兢兢地走了。他系的是红领带,戴的是一顶绕着彩色丝带的宽边草帽。

这时刮起了一阵凉里透热的狂风,稀稀落落地下起雨来。但空气依然闷而潮湿,洋溢着腐臭的气味。阿申巴赫涂着脂粉的脸热得发烫,耳际只听到一片淅淅瑟瑟、哗啦哗啦的响声,仿佛凶恶的风神正在大地纵横驰骋。海洋的鸟身女妖正在追踪那些注定要毁灭的人,啄去并污染了他们的事物,剩下的只是一些残屑。溽暑使他食欲不振,他只是一味设想着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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