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1/4页)

两人这一别就是七年,七年来太平军盛衰一时,刘得功投到翼王石达开麾下,从一名旅帅连升师帅、军帅,直做到独当一面的大佐将,追随翼王、英王两破江南大营,受封到挺王爵,守嘉兴天国银库。其间郑老掌柜病故,李鹤年遣心腹家人送郑耀林到刘得功处,让他们家人团聚。刘得功为防泄密,重赏那家人,让他将其说话一字一句地背下来传给李鹤年听,处事干练慎重,已远非当年那个鲁莽的小捕头可比。其言语间对太平天国的前景满腹欢喜,暗示李鹤年同来开创一番事业。而李鹤年则入曾国藩的幕僚,临战筹划,多谋深虑,从一介布衣累升到兵部给事中的正五品衔,佐李鸿章筹建淮军。世事轮回,两人再见时已是各历沧桑,心境变化非往日可比,一道不算高的嘉兴城墙,将两人硬生生地分隔开来。

寒月如钩,漫天星斗隐藏在层层阴云中,只在缝隙间将一轮下弦月孤零零地露在西天际。城外层层点点的火光在暗夜里却恍若繁星一般,一直延伸到极远处。残破的城头触手冷硬如铁,凉风卷着战旗上的飘带猎猎作响,木炭硫磺的呛人烟气混杂着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远处隐隐传来伤者的呻吟声,夹杂在身边火堆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里,让人不寒而栗。刘得功紧裹战袍伫立在城头,十三天来围城的清兵淮勇越来越多,他使尽残兵血战,救援却迟迟不至,城内现在不要说粮弹,连止疼的伤药都所剩无几了。刘得功眯起眼睛朝城外远眺过去,极远处有无数火把游龙一般地运动着,那是淮军在准备明天攻城的器械弹药。刘得功叹了口气,暗想道:“破城,怕就是在这两天了吧。”

亲兵小心翼翼将一只白嘴灰羽鸽子捧来,身边有人递上来纸笔。刘得功一把推开纸笔,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写的?他反手拉过披风,撕下一块浅灰色的战袍,摊在城头女墙上。刘得功手抚这巴掌大的战袍暗自叹气,胸中不住地翻涌,当年他跟随翼王西征,哪一城都是由他这右先锋将劝降书射进城去,他刘得功又何时给别人写过求援信?三年来战事每况愈下,先是天京大乱,多少精兵宿将未曾丧命敌手,却死在自己人手里,然后翼王远走、英王遇害,忠王独木难支,天国空有两千多个王却各自拥兵自重,败不相救,如今他刘得功前后送出去十余只鸽子,却没有盼到一兵一卒!要是翼王还在……刘得功不敢再往下想,却只有暗自叹气。

刘得功咬咬牙,抽出腰刀在右手食指上割开一道口子,用鲜血在那片战袍中间写了一个大大的“刘”字,这字写得枝杈纵横,大开大合,寂寥中带着一腔悲愤。刘得功想了想,伸手在“刘”字外面用血水画了三个圆圈,一圈套一圈,用来形容城外的大军压境、层层重围。刘得功将战袍小心卷起,塞进鸽子脚下的竹筒中,仔细封好,又将鸽子抱在胸前闭目默默诵道:“天父、天兄在上,请看在我刘得功对天国忠心耿耿的份上,保佑信鸽早日到达,保佑援兵早到,大破清妖于城下。愿翼王在天之灵保佑我刘得功麾下三千子弟兵度过此劫。”

祈祷完毕,刘得功双手猛地挥出,将信鸽抛上半空,月色下鸽子振翅高飞向东而去,转眼间踪迹不见。刘得功望着鸽子消失的方向,长出了一口气,心头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明天,明天也许援兵就会杀到,他刘得功数年来经历过多少生死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要天还没塌下来,只要还有明天,就有希望。

下城时,副将匆忙来报,南门的清妖新来了一支生力军,将今日打残的淮军树字营替下去了,看旗号是李鸿章手下李鹤年的队伍。李鹤年!刘得功停下脚步,心头犹如巨石一撞。李鹤年,李大哥,你终于到了,想不到当年一语成谶,难道真的命中注定要我送你一身富贵么!

那副将没发觉刘得功的面色变化,试探着建议道:“听说挺王您当年与李鹤年颇有渊源,是否该派人前去联络一下,也好有个退路?”

“大胆!” 刘得功一甩披风,一巴掌抽在那副将脸上,“罚尔过雪山!(砍头)”那副将从未见过刘得功发如此脾气,捂着紫红色的脸颊慌忙跪倒在地。刘得功还欲发火,转头间看自己身边跟随的亲兵都是包头裹手的,个个带伤,血色从包布中透出,与身上的血迹连成一片。刘得功叹口气,伸手将那参将扶起,小声道:“大敌当前,你怎能惑乱军心!我知道你也是为这几千兄弟的性命考虑,但我等身为天国天将,佑护天国银库,怎能为此不忠不义之举。等援兵一到,我们必能大破清妖,天国复兴指日可待!传令下去,且等明日援兵一到,大破清妖后,全军将士饱食干饭三日!”

身边响起一片欢呼,城中断粮多日,敌人未曾围城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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