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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奶奶没有马上吃,而是十分敏感地问我:“索索,是不是你爸回来了?给你买的冰棍?他人怎么不来呢?上奶奶这儿吃饭啊!”

我咬着冰棍说:“我爸……没回来……”

“那谁给你买的冰棍?一买还买三根?知道咱家有三口人……是不是家属院的谁呀?四妞她奶?”常奶奶追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买的……”我颇有些自豪地说。

“你自己买的?你哪有钱自己买?”

“我跟孬蛋他们捡垃圾,拉到废品店换的钱,我们就把钱分了,我的钱刚好够买三根冰棍,还是红豆的……”

“捡垃圾?谁叫你去捡垃圾的?!”

常奶奶立刻显得非常生气,将手中的冰棍丢弃在地上,那可怜的冰棍摔到地上后变成了一泡水……

“妈,你干嘛呀!”常红嗔怪道。

“索索呀!你来坑里才几天,就学会了捡垃圾!等你爸从野外回来了,你让我怎么对你爸交代啊?!你爸可是个有学问的人,还有你死去的妈和奶奶都是有学问的体面人啊!你这么不学好能对得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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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往事 第二章1971(12)

常奶奶话音未落,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已经在她的背后响起——

“咋着?捡垃圾就是不学好?你这老不死的又在放啥屁呢?堂堂正正捡垃圾挣钱怎么不学好啦?!你要看不上人家这娃儿,就交给我来养着,给我当孙子,我一分钱不要人家的,还天天让他有肉吃、有酒……咋着?劳动光荣,捡垃圾挣的,全都是干净钱!”

——是“垃圾爷”从家里骂了出来,他老脸通红,青筋暴露,肯定是正在喝酒……

我发现一个铁的规律:只要“垃圾爷”一开骂(已经不止这一次了),常奶奶便立刻无话了,只有常红在替她的养母做着反击:“老不要脸的!老流氓!俺家的事,关你屁事!”

“你个小兔崽子!我教训你娘哩,轮得着你插嘴?!”“垃圾爷”还是不依不饶。

我没有听常奶奶的话,将我刚刚从中尝到甜头的捡垃圾的事业进行了下去——那不过是“六号坑”的孩子们日常玩耍的一个大项而已,只是我再也不把冰棍之类的东西买回家来了,每次从废品店出来,领到自己的一份钱,只买一根冰棍吃,还要在回家之前消灭干净。剩下的钱都存放在孬蛋手里了——我想象着当它们越积越多的时候,我就可以像“垃圾爷”一样,吃上那种好吃的猪头肉了,又苦又辣的酒我是不喜欢的,我想我要喝着那种1毛2一瓶的汽水来吃。

没想到的是:我这个“理想”竟然很快就实现了。

父亲没有照他说的那样在夏天回来(其实我把这茬给忘了),但他从野外发回了一封信,是发给我家在本城最亲的一户亲戚——是我母亲的亲舅舅、我的亲舅爷——请他们抽空过来看看我,看我过得如何,也是想叫亲戚代他行使一下监督的权利。奶奶在世时我曾见过两面的舅爷和舅婆,从他们所住的“军工城”(是西安附近最早的一个卫星城)大老远地专程跑来看我的那天,未下“六号坑”就看见了一个正爬在街边的一根电线杆子上的自然也是“脏不溜秋”的我——当时,我们这帮孩子正在进行爬电线杆的比赛——这幕情景以及我的尊容,给这两个衣冠楚楚的“体面人”造成了很大的刺激,让我那本来就喜欢唠叨的舅婆唠叨了很多年:“索索当时那个悲惨的样子啊!全身上下最白的地方是眼白和牙齿,真像是个小黑人,人也瘦得像个小猴子,挂在那么高的电线杆子上,我们叫他还不下来,好不容易叫下来了,走近一闻:身上一股子垃圾味儿……这就是没娘的孩子啊!”——彼时彼刻,舅爷和舅婆才真正意识到父亲请他们来看我一下的严肃性和必要性:不来看一下还怎么得了?他们本能地想要把我带走,带到“军工城”他们家去住,但我却死活不肯——我觉得我快乐的没人管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干吗要跟着他们去一个陌生之地——那个地方有垃圾捡吗?有废品店付给我钱吗?一时带不走我,他们就带我进城去玩了半天,先在公共澡堂洗了澡在理发店理了发,再进商店给我买了两身衣服,最后到饭馆请我吃了一顿好饭——也就吃到了我“理想”中的猪头肉,而且是喝着汽水吃的。他们将我送回到“六号坑”的常奶奶家,临走时,舅婆又给了常奶奶20块钱,让她给我吃得好一点,在此之前,她还在我已经穿在身上的新短裤的裤兜里塞进了5块钱,让我想吃肉了就自己买了吃。

舅爷、舅婆走了,常红夸我“变成了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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