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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司马迁两手握着监栏,还在凝望。尸体仍静静地躺着,似乎随时会从噩梦中醒来,站起身来,一眨眼就消失。一条人命在眼前活生生给戕害。司马迁说,还说什么盛世天下,说什么大汉刑律?都是胡扯!眼前又闪出汉武帝刘彻来,一时心里有话急于向刘彻倾吐。圣上啊,自古以来的好皇帝,都是得克制自己呀,少一点贪欲,多一点清静。天下是你的不假,可也不能天天贪欲无度,长此下去,长安会变成残垣,大汉会成为历史!司马迁挺直胸膛,向黑暗中的汉武帝慷慨陈辞。他左手虚握着,好似握着一卷竹简,右手食指指指点点,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指点大汉天子,使他能成为古往今来的圣明君主。他很激动,想到了直笔春秋的董狐,浑不怕死,直接写弑君大罪,宁死也不肯更改一字,这就是史官。史官是做什么的?是顶天立地的人,是匡正帝王过失的人。

廷尉张汤走路总盯着自己脚尖,耳朵一耸一耸的。眼睛看着脚尖,走路就稳;耳朵尖尖的,能听清周围的动静。他站在汉武帝面前,能完全屏住呼吸。他有一点不安,一旦他来,就要圣上做出大的决策,都是些很难决断的事儿。有时刘彻就盯着张汤的脸细瞅,像看一帧画卷张汤表面上很镇定,心里直打鼓,尽量面无表情,要杀一个人,就得拿捏好分寸:圣上要是舍不得,而又不得不杀,就像壮士断腕,很悲壮的;张汤的脸就面带戚色。要杀掉一个恶人或是枭雄,张汤的脸就会有些振奋,甚至右手虚虚地握成拳;让拇指朝上对着汉武帝,轻轻地挥两下,表示自己的态度。汉武帝很喜欢张汤,时常想到父皇的大臣郅都,“苍鹰”郅都是父皇的得力臣子,父皇用左手抚摸郅都脊背,轻轻拍了两下,那手势像拍一只凶猛的獒犬,像抚摸真正的苍鹰。那一刹间,刘彻明白了什么叫天子。这会儿,张汤在他眼里也是一只凶猛的獒犬,也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张汤右手一挥的手势,有点不男不女,但刘彻看上去觉得很自然,只不过稍嫌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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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 第二章(2)

张汤说:太尉交上来的钱一共是九十万,是给李陵家人交的。依大汉刑律,只要能交上三十万钱,就可免一人死罪。请圣上决断,要不要释放李陵的母亲、妻子、弟弟?

刘彻问:谁这么有钱,太尉田汀�夏们�热死玻�

张汤犹豫了一下说:听说钱来自茂陵。

刘彻火了:这些富户、豪强真有钱啊!把他们迁往茂陵,就是让他们老实点,他们还敢管李陵的事儿?张汤不出声,只是垂手肃立。聪明的朝臣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什么时候说了等于没说,什么时候一言不发却似乎说了许多。

刘彻心中恨恨,天下庶民面对着天子,就像草丛迎向猛虎,猛虎一啸,草就匍伏,有谁敢在他面前傲然挺立?李陵家人是死是活,只能凭他一句话。茂陵富户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拿出九十万钱来救李陵家人,这让他十分气恨。他问张汤:大汉刑律说过,凡有死罪,入三十万钱可免,你收了人家九十万,为什么不放人?

张汤看汉武帝脸颊上肌肉一抽一动地跳,知道皇上动了真怒,说,九十万钱摆在廷尉府门前,没有圣上的旨意,我不敢让他们搬进去,只派人看守,请圣上决断。

刘彻扬头,放声大笑,笑声又嘎然而止,问张汤:放在你府前的钱,是大汉的钱呢?还是茂陵人的钱呢?

张汤很镇定:圣上说它是大汉的钱,它就是大汉的钱。圣上说它是茂陵的,它就是茂陵人的。刘彻冷笑了,说:我可不敢说。

张汤还是站得笔直,越是这时,神色就越谦恭,他只等待刘彻的一句话。

刘彻心里叹息:蠢货!

如果是田汀���突岚旌谜饧�拢�缓舐�车靡獾厍袄促鞅āH绻�橇跚鼩樱��突嵩�鲎帕街皇郑�痪渚涞匚剩菏ド希�饪稍趺窗炷兀空盘啦皇橇跚鼩樱�膊皇翘锿‘,他心里有好几个主意,但决不会自己先说出来。

刘彻说:你把钱放在府门前,是不敢收呢,还是不能收,还是不想收?张汤抬起了头,刘彻看清了他的脸色,还好,是一张很谦恭的脸。他说:我不敢收。

刘彻说:你怕我要杀这三个人?

张汤说:我怕。

怕什么?无话,但神色中有话。

张汤不怕,刘彻下定决心杀人,张汤决不会手软,他不怕任何人。是怕违犯了高祖定下的刑律?张汤也不怕,他怕的是猜不准皇上的心思。刘彻笑了,说:张汤,那钱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也不是李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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