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1/4页)

边压根儿没有人来看过我们。

我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又望望北边雾气茫茫的山峦,不禁揣想起母亲的心意。她有一颗好强的心,她一生都好强。人活着要有正气、要有志气是她的口头语。她曾经殷切地希望父亲是个有志气的男人,干出一番与众不同的事业,给她露脸,让她沾光。结果,父亲什么正经事情都没有做成,反而沦落为一个“落道帮子”、耍钱的赌徒,最后为一个风骚女人而断送了性命。这样的打击,对母亲来说,其沉重程度是无与伦比的。她不屈服,她要挣扎,她把扭转乾坤的最后希望寄托在她唯一的儿子——我的身上了。我对这一点,在刚刚懂事的时候就渐渐地心领神会了,然而谈何容易呀!

农村生活:从孤儿到户主(2)

姐姐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就安慰我,多难也得熬下去,没娘的孩子更得长出息。我反问她什么叫出息呀?她说,学着过日子。我吼叫起来,快算了吧,过这号日子,可有啥奔头呢?

跟姐姐争吵来争吵去,我也苦苦地想,反复地掂量,就自然而然想到母亲在世那会儿讲的民间故事和在赵各庄燕春楼戏园子看过的几出戏,心里豁然一亮,即刻转忧为喜,异常兴奋地对仍在发愁的姐姐说,嘿,有主意啦,我长大了要去当官儿!

姐姐没听懂我的话,不经心地问,当官干啥呀?我认真地给她解释,当官儿好,妈怪爸爸没出息,就是因为爸爸当种地的庄稼人没有当好,当下煤窑的工人也没有当好。如果他当了官,像故事里的那些人一样,就苦尽甜来了。姐姐听罢想了想,摇摇头说,你倒会做梦,想当官儿就能当呀!我说,能!好好念书,就能当上。

2

大舅名叫苏全荣,高个子,由于叔伯弟兄排行老二,我们叫他二舅。他为人厚道,心里秀,自己钻研着认识不少字,能津津有味地一遍一遍地看古典小说《红楼梦》。他干了几年庄稼活儿,后来一直在赵各庄下煤窑。小舅苏全祥,是排行兄弟间的老四,亲姐弟三个里边却是顶小的一个,所以我们都叫他老舅。老舅机灵,心眼儿多,而且不安分。他在东北军阀张作霖的队伍里当过兵,在东三省什么地方学过剃头。二十多岁出天花,差点儿要了命,结果在脸上落下些浅碎的麻子。这样的一场灾难倒使他收了心,来了个浪子回头,决计要回老家过庄稼汉的日子,当个殷实的庄稼主儿。母亲支持他的行动,把出卖老家宝坻县单家庄土地房屋的钱,还有在赵各庄背着父亲零星积攒的钱,都偷偷地交给了他,由他在王吉素买下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一所空宅基,以及一个果树园子和十亩平川地。有这样可观的家产,才使他那么一个没有锥扎之地的流浪汉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王吉素村的老宋家才肯把一个十七八岁的闺女嫁给他这三十多岁的男人,以至于才使他有了家室,有了儿女,就在王吉素扎下根子。

母亲活着的时候,对待老实厚道的二舅不亲近、不热情,动不动就加以训斥,而对待鬼机灵的老舅则格外地宠爱,无保留地信赖,任何秘密事儿都跟他说,都交他办。当初我们住在赵各庄矿区,每逢老舅从蓟县来到我们家里,母亲总是格外欢喜,有多少不痛快的心事,也会立即抛到一旁。一面给老舅做最好吃的东西,一面跟老舅唧唧喳喳、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这跟老实的二舅到我家时母亲那副冷淡的模样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差别极大。老舅每次从蓟县到赵各庄看望,最多住两三天,有时甚至睡一夜就匆匆离开。母亲从破墙壁的缝隙里掏出一卷卷被乱头发缠裹着的票子,抖落开,再装进老舅身穿的破旧长袍的棉花套子里,最后把布面子再重新一针一线缝起来。

记得第一次看见,我觉得挺奇怪,忍不住地开口问,妈,你怎么把钱都缝在棉花里边呀?母亲和老舅都没有防备我,被我这突然的一声吓一跳,慌乱不堪地收卷起棉袍子,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保险。我用手摸摸老舅那件装了许多纸票子的棉袍大襟儿,越发增添了好奇心。母亲惊恐未消且发怒地奔过来,把我摁倒,说哪有什么钱?你做梦哪!快睡觉吧!

刚到王吉素那会儿,正赶上冬天寒冷。为了节省柴草少烧一个炕,我们娘仨跟老舅、妗子、表弟、表妹四口人,合并到西屋一条炕上睡觉。有一天晌午,我放学回家来,发觉母亲的脸色不好,不言不语地从伙住的西屋往东间没住人的冷屋子抱被子褥子,还有枕头。

我很纳闷儿,就问,妈,我们搬过去睡呀?不冷吗?母亲气呼呼地回答,冷也得忍着受着,我不让人家讨厌!

似乎就从这一天起,母亲跟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