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1/4页)

快去快回。刚走到他家的村口就让村里人把他从马上拽下来,一顿镐把炖肉……我连忙问,打伤了没有?

“砖头”不屑地说,活活地给打死了!

我的头好似被猛击了一棒,天昏地暗,两腿发软,幸亏毛驴倚住了我,不然我会扑倒在地上。

“砖头”一把扶住我,哎,你咋了?同志,可别温情主义。他小子是喝我们穷人的血长大的。活该!对剥削阶级就得彻底清算,你死我活,誓不两立!

我迷迷瞪瞪地牵着驴走出许家台村口。“砖头”跟我说句告别的话,我都没有听着,转过身,泪水无声地扑簌簌滚落下来。

回到村,发动最基本群众的工作队在我们王吉素村公开露面了。他们宣布,王吉素村的大权过去没有掌握在革命者的手里,挡了贫雇农的道儿,村干部是挡道的石头,这回要统统搬开!

惶惶不安的不光是有房有地的户,也不光是下台干部,而是普遍的恐怖和不安。有粮食的主儿埋粮食,有衣服的主儿藏衣服,有鸡的杀鸡吃,有猪的杀猪吃——吃在肚子里比让别人平分去好得多!

我家没有啥浮财怕分,只有一头毛驴几亩土地,爱咋分就咋分,怕也没用。靠边站了,没事儿,我又重操旧业,刻影人解闷儿,刻够了吃,吃饱了就睡,倒也自在逍遥。一天过午,忽然一群人连喊带叫闯进我家,带头的是村里又懒又赖的吴二斜子,在他身后是金凤林妈,她号叫着,还我儿子,是你逼他去的,是你骗他去的!是你送了他一条命呀!啊啊……我的儿呀,你是冤死鬼呀!

革命生涯:信念在瞬间扎根(5)

我不禁一惊,怎么,金凤林牺牲了?

不容我辩白,几个人同时呼喊着:把他关起来,明儿个镐把炖肉!

就在这时候,我的妻子瞧见有人抓住我的胳膊,就不顾一切地冲进人圈,张开双臂挡住我,大声呼叫,你们不能动我的人!你们不能动我的人!

妻子这个行动是我没有想到的。她的呼叫,具有一种神奇般的力量,我的恐惧立刻消退了,从心底增加了支撑起来的劲头……我头一次意识到夫妻的含义,开始品味这两个普通而又伟大的字眼儿。

妻子在王吉素人的心目中是个老实而又怯弱的小媳妇,她的挺身而出使在场的人也很吃惊。要不是吴二斜子又嚷一声,不光是那些起哄的男人们,就连金凤林妈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吴二斜子张牙舞爪地喊,把这个小娘儿们一块儿关起来!

几个人蜂拥而上,我们夫妻同时被搞土地改革搬石头的贫雇农们抓了起来。我们被众人架着膀子,拽出人圈,又磕磕绊绊地穿过已经有些昏暗的堂屋,还迈过几道门槛子,最后被推推搡搡地扔进了一间阴冷的屋子。只听咣当一声关了独扇门,咔嚓一声上了锁。

寒冷向我无情地袭来。妻子一声不响,动了动,挪近我,将一件东西披在我肩上,是件棉袄,散发着人体的温热。我一惊,伸手摸摸妻子,她只穿着一件单褂儿。我赶忙把棉袄扯下,往她身上披。她再次把袄披在我身上,同时摁住我的手。

半夜时分,我听到门外宋德顺异常高兴地对另外一个人说,您快来吧,就是在这间屋里关着。金广,在里面吗?我连声答道“在”。接着是一片脚步声,就听我岳父厉声喝令:闲话少说,赶快给我放人!

经过这场风波,我对杨朴桥——我的妻子才真正地产生了感情,同时增加了对岳父的崇敬,两者相辅相成,变为我们夫妻恩爱的基础,而且是牢固的基础。

4

土地改革如同一场急风暴雨卷地而过,把农民的阶级成分匆匆划定,工作队就撤走了。贫雇农分到土地、房屋和浮财之后,贫农团和农会就变成了没有职能的空架子。挨了扫地出门的人家,甚至遭受镐把炖肉而死了人口的庄稼院,悲痛也似乎很快过去,剩下活着的人又都有心有肠地料理起自己的日子。

宋德顺告诉我,上边又下来人了。我一听这话,气呼呼地说,我决不再搭理他们,更不会再给他们受累卖命啦!

宋德顺听了这话会心地笑笑,满意地点点头说,这么打算就对了。在王吉素你要是不当干部,何至于得罪了金家人,差点儿把小命搭上呀?幸亏他儿子金凤林没死,光是腿腕上挂个花;要死了,人家不记恨你一辈子?听我的,往后别再沾官派,干活计,过日子,比啥都安定踏实。

他说的话,也是我心里想的话。往后,除了过日子,我不会再往官派上靠,不会再往公事里钻。主意打定,谁也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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