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页)

是犹太人吗?”加斯帕里尼问道。艾斯苔尔望着他,好像没有听懂他的问题似的。“说呀。这是真的吗,你是犹太人吗?”小男孩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同情,艾斯苔尔很快回答道,语调里简直有点愤怒;“我?不!不!”加斯帕里尼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下来。他接着又说:“我爸爸说,如果德国人来了,他们会把所有的犹太人都杀光。”突然,艾斯苔尔感到心跳加快了,血在颈间和太阳穴的动脉里奔涌,“突突”地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眼盛满了泪水。是因为撒了谎。她听见小男孩缓缓的,坚决的声音,然后是她自己的,在重复,在回响;“我?不!不!”恐惧,或者是一种痛苦浸满了她的眼睛。在麦田上方,天蓝得几乎发黑,阳光反射在镰刀上,还有山石上。透过她的裙子,太阳灼燃着她的背,她的双肩。稍远处,在田间,衣衫褴褛的女人和孩子还在贪婪地翻拣着麦茬,指头被刺得血淋淋的。

艾斯苔尔什么也没有说,一下子站起身来就走,起初还是在走,麦茬在她的帆布鞋里磨打著。男孩略显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艾莲娜!艾莲娜!等等我!你上哪儿去?”马车还都在公路上等着装麦,艾斯苔尔转上公路后,就开始跑起来,朝着村了的方向没命地跑。她跑着,没有回一下头,没有停一秒钟,她想着后面仿佛是有一只疯狗在追,好跑得再快些。山谷的凉风掠过她的身体,与麦田里的热浪比起来,好像有水的感觉。

她跑着,一直跑到浑身发腾,跑到呼吸不了为止。然后地在路边坐下来,一切静得怕人。一辆卡车驶过,是意大利宪兵的卡车,卷起一阵蓝烟滚滚而来。意大利人很快把她抛在身后,又过了一小会儿,她下了山坡,回到村里的广场上。她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妈妈,在山坡下,人们在收割。她的嘴巴里一直都留有麦粒的那种酸酸的味道,好久好久。

有一天,意大利人还是带走了费恩先生的钢琴,一大清早,下着雨。消息很快传播开来,虽然人们还没太闹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村罩的孩子全都在那儿,还有系着围裙的老妇人,以及因为下雨穿上了冬天的皮里长袍的犹太人。就这样,那件神奇的黑光锃亮的家什,连同原先摆在它上面的铸成魔鬼状的铜烛台被四个穿制服的意大利宪兵带走了,开始沿着村里的街衙往广场那儿去。艾斯苔尔望着这支奇怪的队伍,钢琴闪着幽光,前后摇动着,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棺材,还有意大利宪兵帽子上的黑色羽毛,也随着钢琴的摇动一晃一晃的。好几次,宪兵都不得不停下来喘喘气,而每回他们把钢琴搁下来,钢琴硌在街石上,琴弦总是发出一阵长长的震颤,仿佛是在呻吟。

就在这一天,艾斯苔尔第一次得以和拉歇尔说上话。她远远地随着这支队伍,后来她看见了费恩先生的身影,也在雨中溯街而上。艾斯苔尔藏在一个门洞里等他,而拉歇尔恰好在她身边停下。雨点打湿了拉歇尔那一头美丽的红发,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仿佛泪水一般。或许是为这泪水艾斯苔尔想要做她的朋友。但是钢琴已经诮失在街衢的高处,朝着终点旅馆的那个方向。费恩先生从她们身边经过,却没有看见她们,他的脸有一种奇怪的苍白,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雨水皱成一团。他灰色的山羊胡子颤动着,也许是在用自己的语言诅咒那些意大利宪兵。那场景有点滑稽,可又是那么忧伤,艾斯苔尔感到喉咙口一阵发紧,因为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是战争。战争进行的时候,那些男人,那些戴着滑稽的羽饰帽子的意大利宪兵和警察就敢到费恩先生家抬走钢琴,抬到旅馆的饭厅里击。然而这架钢琴,费恩先生把它看得比生命里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这是他生活中留下的惟一的东西。

拉歇尔沿街而上,朝广场走去,艾斯苔尔就走在她的身边。到了广场上,她们躲在一棵梧桐树的树苗下,然后妯们望着落下的雨点。拉歇尔开口说话的时候,唇边有一小团淡淡的水汽。虽然出了钢琴的事,艾斯苔尔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她很久以前就想跟拉歇尔说话了,只是不敢。艾斯苔尔喜欢她那红色的头发,长长的,散散的披在肩上。她的这头头发令村里的人,还有那些恪守宗教礼仪的人大为震惊,因为拉歇尔从来不去参加宗教庆典,而且还经常跟那些意大利宪兵在旅馆前说话。但是她这样美丽呵,所以艾斯苔尔觉得她不和别人一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经常,艾斯苔尔都在村路上悄悄地跟着她,就在她买东西或者和父母一道在广场上散步的时候,不过她从来没有发觉。大家都在传她的事情。男孩子说尽管宵禁,可她总是在夜晚出门,说地光着身子在河里洗澡。女孩子说得没这么惊人,但是她们说得更加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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