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1/4页)

当那些外国士兵把我们装上带篷卡车,运往这尘世的尽头,这我们再也不能走到更远的地方,我就知道我再也不能看见我所喜爱着的一切了。那些在海上飘动着的渔船啊,那些海鸥和鹈鹕,都上哪儿去了呢?

那些孩子蜷缩在茅屋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人在意的野狗,在他们的目光中,我看见了自己的衰老,我自己生命的尽头。我日渐消瘦,皱纹丛生的脸,我日渐干枯的皮肤,还有我的这头头发,以前曾是邢么美丽,长长的一直盖到腰间,像一匹丝绸,现在却又干又涩,乱蓬蓬的,打着结,满是灰尘和荆棘,而且长满了虱子,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轻了,还有我的手和脚,黑黑的,经脉突出,仿佛那种老妇人的手和脚。

有很长很长时间,奴尚难民营的人都没有见过镜子了。那些士兵在检查我们行李的时候拿去了所有有可能做武器的东西:刀子,剪刀,还有便是镜子。他们是害怕我们用这些东西来伤害他们呢,还是害怕我们用这些东西来伤害自己?

以前我从来投有想到过镜子的同题。看到自己的脸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情。现在,我知道没有了镜子,生活就不一样了,我们也不再是我们自己。也许那些拿走我们镜子的士兵也知道这一点?也许他们已经设想到我们会满怀焦虑地望着别人的脸,想在别人的身上猜度出自己的模样,从别人的脸上回忆起我们自己,我们自己的名字?

在奴尚难民营所度过的每一天,每一星期,都会进来新的成员,男的,女的,还有孩子。

现在我想起我们的乌伊雅姨妈是怎么来的了。虽然她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她是在我后面两三天才到的,和阿尔盖次的难民一道来的,我喊她姨妈是因为我很喜欢她,她就像是我真正的亲人。和我一样,她也是坐着联合国的带篷卡车来的。她只带了一件行李,那是一台鞋纫机。由于她没有房子,我便把她领到我单独居住的木板房单来,房子正好位于难民营的石山脚下。她最后一个从卡车上下来,而她是那么特别,我一眼就在队伍的最后认出了她,她威严庄重,在我们这些被几天以来的经历弄得疲惫不堪的人中显得那么神采奕奕。地立于灰尘之中,那侧影是那么让人放心,让人觉得她真的很能干。她穿着传统服装,是一件长长的浅色的加拉比,黑色的长裤,脸蒙着白纱,嵌铜的凉鞋。那些新来的人都抬好了行李,向难民营中央走去,想要找一处遮阳的地方,一座房子。外国人的带篷卡车又离开往图尔甘的方向去了,卷起一团尘云。而她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缝纫机旁,好像在等另一辆卡车来把她带到更远的地方去。接着,她在所有那些注视着她的孩子中选择了我,也许因为我是最大的,她对我说:“我的孩子,能给我指下路吗?”她是这样说的,用了这个词,她对我说,我的孩子,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喊她阿玛的,就是姨妈的意思,就像她到奴尚难民营来就是为了看我,就像我一直等的就是她。

她在茅屋里摘下了面纱,我真的是很喜欢她的那张脸。她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她的双眼闪着奇怪的光芒,那里面好像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她看着我的时候,那日光是那么平静,可是我却被搅乱了。也许她能够看到人与事以外的东西,就像有的盲人那样。

阿玛在我独自居住的茅屋里安顿下来。她把她的缝纫机放好,缝纫机外面那层包装布已经满是灰尘,破烂不堪了。她选择了靠近门边的那个位置。她就裹一张床单睡在地上,然后她把床单边都掖得紧紧的,让自己的身子整个儿地消失在里面。白天,准备好饭以后.她经常踩着地的缝纫机.帮人们补衣服.人们拿得出什么就付给她点什么作为报答,食物,香烟,但是从来没有人付钱,因为在这里,在我们的难民营里,钱根本没有用。只要有线她就会干活。别的女人给她送来面包,糖,茶叶,或是橄榄。但有的时候,她们除了对她说声谢谢,什么也不能给她,可这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而夜晚,由于她讲的故事,一切变得很没。有时,就这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在午后将尽时分,太阳西沉,消失在大海那边那一抹薄雾之后,或是恰好相反,风把云都驱散了,天重新澄澈清朗起来,一弯腰刀似的新月挂在了天边,阿玛就开始讲神灵的故事了。她知道这一点,她感觉到了,只有夜晚才适合讲故事。她在我面前坐下来,双眼闪耀着奇怪的光芒,她说:“听好,我要给你讲个神灵的故事。”她认识那些神灵,她看见过他们,她说他们就像是一丛丛红色的火焰,夜间会在沙漠里翩翩起舞。白天,人们从来不能够看见他们,光线很强的时候,他们就会隐身。但是夜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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