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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邪王摇了摇头:“我记得《庄子》里面写了这样一个故事: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箭,措杯水于其肘上,连发三矢,矢矢中的,而水不溅出一滴。那当然是极高明的箭法了。可伯昏无人却哧之以鼻,说道:‘此乃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你与我登高山,履危岩,临百仞之渊,若是还能射中,我便服了你!于是两人攀上了一处悬崖,伯昏无人倒退至悬崖边,脚后跟垂在悬崖外,让列御寇和他并肩站着,然后射箭。列御寇两腿发软,一头冷汗,竟吓得趴在了地上,一门心思只想快快逃走,哪里还会什么箭法。”他双眼瞥着李陵,停了一会儿,说道:“天下间没有最好的箭法,只有最好的箭手。好的箭手必能静心。手一握上弓箭,毁誉、巧拙、胜负以至生死便通通置诸脑后。人即是箭,箭即是人,人箭合一,浑然忘我,这才是射箭的最高境界。伯昏无人所谓‘不射之射’正是这个意思。你……”他轻蔑地笑笑:“还差得远哪!”

七 斗箭(3)

李陵热血上涌,怒气转盛,想到:“这老家伙,太也不知死活,难道换个地方我就会输给你不成。我先不和你计较,等过会赢了你,再好好的羞辱你一番,看你还有何话说。”因说道:“好,阁下说到哪里比,咱们就到哪里比,我李陵绝不占人便宜,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浑邪王用手指向前方蜿蜒起伏的群山,说道:“我替你选了一处绝佳的葬身之所。在这祁连山中,有两座对峙的山峰,各高百余丈,而相距不过七十步,峰顶仅可容身。你我分立双峰,举箭互射,只能遮拦,不能躲闪,斗起来岂非大是有趣。”

李陵不屑的一笑,说道:“老人家好有兴致啊,这个法子好是好,只恐阁下年老力衰,在峰顶立足不住,未等比箭便已跌下去摔死了。”

浑邪王直视着李陵,缓缓说道:“我年老力衰而沉稳厚重,你精力充沛但轻狂浮躁,咱们是各擅胜场、正堪相斗。”

李陵将手一伸:“请阁下前面带路,李陵奉陪到底。”

浑邪王看了看天色,回头对侍从们说道:“再过一个时辰,你们便去拾些干柴,升起篝火,备好羊腿和马奶子酒,待我回来与诸君痛饮。”他又冲李陵说道:“我们匈奴人酿的马奶子酒,醇似甘露,味比醴泉,饮后有兰香盈口。饮之需如巨鲸吸水,尽千钟而微醺,唉……真乃人间之至物……”他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半晌方说道:“也不知你还有没有命喝到……”说罢拍马而去。

李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随后跟上。

两个人在山上攀爬良久,那山势初始甚缓,渐渐变得险峻起来。谷壑幽深昏暗,雾气升腾,远处冰川上雪水融化,水流四注,瀑布飞泻,声荡山谷。

浑邪王走得极是吃力,脚步蹒跚,气喘吁吁,不时便要坐下来歇上一阵。李陵看那太阳不久便要西沉,不禁急道:“照你老人家这样走法,等到了峰上天已大黑,还比什么箭?”

浑邪王靠在一块山石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果然是老了……箭法上胜过了你,体力上终究要输与你……咱俩若是比爬山……老夫甘拜下风。”

李陵皱了皱眉,说道:“谁和你比爬山了,咱们比的是箭法!我看你精疲力尽,只怕连弓都拉不动……唉,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这样吧,我搀你下山,比箭的事就算了。”浑邪王哈哈大笑:“后生,你认输了?认输了便早点说么,费了老夫多少气力……也是,年轻人,好胜心切,要你当着那么多人面服输,确是很难为情。”

李陵被气得哭笑不得,说道:“我好心让你,你还不领情。好,比就比,你可别后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浑邪王说道:“箭当然是要比的,可老夫实在走不动了,这可怎生是好……”他低头思谋了一会,说道:“此处离比箭之地甚近……不如你背老夫走上一阵,如何?”

李陵“噌”的跳起身来,怒道:“什么!还要我背你……你这人……”

浑邪王瞟了他一眼,慢声道:“老夫年近六十,比你祖父小不了多少,莫非背我就辱没了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在家中是怎样对待长辈的,难不成也是一做点事便大呼小叫?你这小子,好生无礼!”

李陵见浑邪王满脸皱纹有如刀刻,头顶处只留了一束稀疏的长发,已是皓若白雪。心肠不禁软了下来,说道:“罢了,我若不背你,比箭输了你又有话说,索性好人做到底,我背你上去。”

那浑邪王看去干干瘦瘦,身子却极重,李陵背了这个累赘上山,只片刻功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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