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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种强烈的惊奇再次蹲下身来,数了数姑娘双腿上的苍蝇,一共八只。“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一个活人”,他后来在日记中感叹:“可是,她确实是活人。”

大梦谁先觉(6)

农村的破败真是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这位苗家姑娘毕竟还有一条衣裙遮羞。在贵州省安顺地区,有一个关岭县,许多姑娘甚至没有裤子穿。那年冬天,阴雨连绵,这些赤裸裸的姑娘,双腿冻得通红,家家都是漏雨透风的泥草房,人畜同居,所有的孩子都是赤身露体,缩在火堆旁瑟瑟颤抖。三年以后,这里的境况大有改善,据报纸的报道,粮食生产创历史最高水平,工农业总产值也增加了一倍,可是其贫困的程度依然令人吃惊:在全县最贫穷的二百一十五个生产队中,这一年每人可以吃到一百三十八公斤粮食,挣到三十九元钱,有一件半衣服穿。在一个公社的九十一户人家里,有九十一条被子,一家一条,平均由五个半人合盖;另一个公社的一千三百六十八人里,恰好有一千三百六十八件上衣和相同数量的裤子,合一人一套;还有一个公社,每十家里面就有一家没有被子,每十人中有八人从未买过鞋子,只穿着草鞋度过春夏秋冬。(王小强、白南风:《富饶的贫困》,第25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但是,另外一些人可能会对贵州的一切无动于衷。他们会说:“是的,这些人很穷,不过,我们更穷!我们甚至连漏雨透风的泥草房子也没有呢!”这些人是新疆的牧民。报刊上仅仅有一次把他们的情况透露出来:在较为富裕的北疆,八万多户牧民中有一万六千户的毡房破烂得几乎支撑不起来了;南疆则又逊一筹,四万一千户牧民中,有一万四千户根本没有毡房,终年露宿于山上坡下,到了冬季最冷的时候,就挖一个土洞钻在里面挨过寒夜。

还有一些人也不会认为贵州的老百姓是最倒霉的一群,他们也会说:“是的,他们很穷,不过,我们更穷!我们的粮食还要更加少呢!”这些人是山西省五台县的农民。当日他们贫穷的程度,报刊上始终未予公开。所以人们知之甚少。人们知道五台,多是因为那地方自古以来为佛教著名的朝圣之地,在本世纪的四十年代,又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总指挥部所在的地方。到了1978年的那个冬季,生活在这个佛教圣地和八路军总部的黎民百姓,吃的是一种黑乎乎的东西,其成分中大部是山上生长的各种野菜和草类,粮食只占十中之二三。农家把这些东西和在一起碾碎,再揉成一个个的团子晒干,他们就是吃着这样的东西度过整个冬天。然而在那个地方,这并非最悲惨的生活。倘若旱情过甚,山上寸草不生,农民之维持生命的办法之悲惨,常人难以想象。五台山向东延伸,即为河北省境内,这里有一个武安县,其乡民竟是依靠出卖自己的血来度日的。有个刘庄公社,六千零八十二个社员中,卖血者一千六百三十一人,其中包括九百二十五个男子和七百零六个女子。为了加入卖血者的行列,老人向医院缩小自己的年龄,孩子则极力装得像个大人。按照当日医院的规定,一个人在一年中的抽血,不能超过四次,并且每次不能超过三百毫升。否则卖血者的生理将不能维持正常,其血浆品质亦不能保证合格。可是这些血换来的钱,仍然不能维持卖血者的家用。所以相当多的人出卖血液的数量,至少一倍于此。武义忠的大儿子,从一家医院跑到另一家医院,在一日当中居然抽血三次,共得三百元,然后就到集市上去换回三百四十一公斤玉米。他摇摇晃晃走进家门的时候,一家六口都张大嘴等着这些粮食。破衣漏室本来已经不能使这些可怜的人获得温暖,现在又失去了身上的血液,其度日之艰辛可想而知。于是又有人说,女性卖血较男人更为适宜,因为女性之造血机能强于男性。这样一来,卖血者中妇女日众。她们肯定是过分相信自己的生理机能,结果悲剧接二连三:刘双新的妻子怀孕的时候还在不断地卖血,最后一次是在分娩前的两个月。到了分娩的那一天,儿子坠下地来就死了,那个小小的身体里面几乎没有血在流动,而她本人也再没有活过来。另一个妇女,张堂第,生下女儿之后第二十天,出去卖血,归途上晕死过去,一命呜呼。她把她这一条命卖了一百二十八元。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大梦谁先觉(7)

那一个冬天,流浪在全国各地靠乞讨为生的公社社员有几百万人,其情景之惨,今天人们可能已经不再记得,但是安徽省滁县的农民朱成友是记得的。十几年后,他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和人民日报社的一位记者谈到那时他四处讨饭的日子时,双手还在颤抖。另外一个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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