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1/4页)

事情的导火线就是中秋事件。中秋之夜杜荣林组织战士驱散围困营房大门的地方人员,隔天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孙保田副司令打电话来了解情况,问杜荣林是否开枪了?杜荣林报告说,他不过让战士们在汽油筒里放鞭炮,用的是打鬼子那时的招数。地方人员没有战斗经验,一听响声就吓毛了。当时副司令员还挺高兴,下令说:“无论如何守住大门,特别要管好军火仓库,但是不能开枪。”部队面对海峡对岸之敌,时刻准备战斗,军火库房当然必须看牢,不容地方人员抢夺去用于武斗。副司令员还特地交代杜荣林小心谨慎,说:“现在情况非常复杂。”

当时他们没料到此事竟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地方造反派在闽南各地张贴“打倒杜荣林”标语,到处开会声讨,还把这事一直闹到北京,告状直达中央文革小组,称杜荣林率守备部队介入地方事务,保护走资派,藏匿国民党特务,与群众组织对抗,竟敢开枪伤人。一时如古诗所说:“山雨欲来风满楼”。上级为平息事态,将杜荣林紧急调离部队。看看不能如此了结,终于还是决定杜荣林停职,送后方审查。杜荣林黯然离开前线。

杜荣林并不后悔,他认起真要干的事,从不管风险如何。离开守备团之前,他用自己的吉普车把陈石港送到泉州附近乡下,当年陈石港干“游寄队”时曾在这一带活动,有一些曾同生共死,如杜荣林一样可靠的铁杆老友。杜荣林亲自督车,把陈石港秘密送进一户农家,让他潜藏以待来日。分手时陈石港紧紧拉住杜荣林的手,连声要他小心、保重。杜荣林说:“不怕,反正他妈的还有什么好事要来就让它来吧。”

杜荣林进了一个偏僻山区的部队农场,开始他的隔离审查日子。农场位于闽西,规模很小,二十几个兵,三四百亩地,种水稻,养猪,场区建有一排土坯房,墙未抹灰,夯土地板,摆两张竹床,条件极为简陋,除军事化管理外,与当地地方小农场无异。杜荣林隔离之初颇受优待,给单间,伙食加菜,有时间从事一些简单劳动,不下大田,以“反省交代”为主。除行动没有自由,不得与外界联络外,没有太多其他限制。后来形势渐渐严峻,审查人员换了一批,口径开始变化,不再限于追究文革中指挥失误造成中秋事件问题,审查范围大有扩展,包括他与跑到台湾的岳父的关系,与金门战役中投敌分子王锁柱的关系等等,都要求他做出交代。所有问题汇总而至,杜荣林明白自己麻烦大了。

有一天晚间,杜荣林沉沉入睡。深夜猛一翻身坐起来,身下旧竹床吱地一声尖叫,散架了一般。杜荣林一声不吭,凭息静气倾听,外边田野上有风呼呼吹过。

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也许是在梦中。他觉得那是女儿的声音,她在叫爸爸。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日子,女儿杜山果然找过他。杜山并不知道父亲此刻呆在山沟中一间土坯房里,身下旧竹床在吱呀发响,以为他是在某一家兵工厂里忙碌工作。杜荣林停职审查是军内的决定,不对外公布,家人并不知情。杜荣林离开守备团后一直未能获准返家,只留了封信让有关方面转交家人,信里说自己奉调闽西一家保密单位工作,留了一个通讯地址,称“35信箱”。该信箱为杜荣林未到任的兵工厂的通讯代号。杜荣林特别交代说,由于保密工作要求,一段时间里不要联系。什么时候可以联系他会告知。但是杜山等不及了,有一天她守在邮电局打了一整天电话,通过长途总机一站站接转,一次次询问,千辛万苦找到所谓的“35信箱”,该信箱的电话员对杜山说:“这里没有杜荣林。”

杜山只得放弃电话联络。她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寄往“35信箱”,这封信用了几年时间才送达杜荣林之手。

事后杜荣林总想,当时杜山要是能跟他联系上,事情可能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劫数。

那几天里,杜荣林浑然不觉中,他的家庭在数百公里外遭受一场冲击:秦之川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大字报上,被公诸于众。时地方上开展“清理阶级队伍”,沿海一带,凡与海外、台湾有关联的人与事无不受到高度警惕和特别关注,人们互相揭发,无数家庭和个人的隐秘被一一曝光。杜家难以幸免。

杜山受到了莫大冲击。有一天她在学校召集红卫兵组织头头开会,一位特别激进的高中女生突然发难,说杜山没有资格继续代表本组织出头露面,因为她的家庭有问题。杜山总说自己的父亲是军人,却从不说起自己的母亲、外婆和外公。为什么?因为她外公秦之川是国民党军官,1949年畏罪潜逃去了台湾,去台后还经常跟大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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