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这就快作了啊!”

“怎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还不明白吗?”

“嗯!”大赤包由鼻孔里透出点不大信任他的声音与意思。可是,很快的她又“嗯”了一下,具有恍然大悟的表示。她马上把嘴唇并上,嘴角下垂,而在鼻洼那溜儿露出点笑意。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大起大落,整出整入的;只有这样说恼便恼,说笑就笑,才能表现出她的魄力与气派,而使她象西太后。她的语声忽然变得清亮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走,我跟你去!”

“咱们俩走着去?”

“不会叫汽车吗?”

“铺子都关着门哪!”

“就是铁门,我也会把它砸开!走!”

07

虽然孙七平日好和小崔闹别扭,及至小崔受了委屈,他可是真诚的同情小崔。

“怎么着?大赤包敢打人?”孙七——因为给人家剃过二十多年的头,眼睛稍微有点近视——眯着点眼问。“他妈的,他们还没勾上日本鬼子呢,就这个样;赶明儿他们给小鬼子咂上××,还有咱们活的份儿吗?”小崔的声音故意放高,为是教三号的人们听见。

“他们也得敢!”孙七的声音也不低。“咱们走着瞧,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孙七和小崔的联合攻击,教全胡同的人都晓得了冠家的活动。大家全不晓得国家大事要怎样演变,而一致的以为冠晓荷没有人味儿。

这点“舆论”不久便传到白巡长的耳中去。他把小崔调到个空僻的地方嘱咐了一番:“你少说点话!这年月,谁也不准知道谁站在那儿呢,最好是别得罪人!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崔,一个洋车夫,对巡警是向来没有什么好感的。白巡长可是个例外。多少次,他因酒后发酒疯,或因穷而发邪脾气,人家白巡长总是嘴里厉害,而心中憨厚,不肯把他带了走。因此,即使白巡长的话不能完全教他心平气和,他也勉强的遵从。“白巡长,难道日本兵就这么永远占了北平吗?”

“那,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坏鬼们都快要抬头!”白巡长叹了口气。

“怎么?”

“怎么!你看哪,每打一次仗,小偷儿,私运烟土的,和嘎杂子们①,就都抖起来一回。我知道的清楚,因为我是干警察的。我们明明知道,可是不能管他们,你看,连我们自己还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儿呀!这次,就更不同了;来的是日本人,还有不包庇坏蛋琉璃球儿的?你看着吧,赶明儿大街上要不公然的吆喝烟土,你把咱的眼珠子挖了去!”

“那么从今以后就没有咱们好人走的路儿了?”“好人?城全教人家给打下来了,好人又值几个铜板一个?不过,话得往回说,坏人尽管摇头摆尾的得意,好人还得作好人!咱们得忍着点,不必多得罪人,好鞋不踩臭狗屎,你明白我的话吧?”

小崔点了点头,而心中有点发胡涂。

事实上,连日本人也没把事情弄清楚。日本并不象英美那样以政治决定军事,也不象德意那样以军事决定政治。她的民族的性格似乎替她决定了一切。她有天大的野心,而老自惭腿短身量矮,所以尽管她有吞吃了地球的欲望,而不敢公然的提出什么主义,打起什么旗号。她只能在军人闯出祸来以后,才去找合适的欺人的名词与说法。她的政治是给军事擦屁股用的。

在攻陷北平以前,在北平,在天津,在保定,日本都埋伏下一些地痞流氓,替他们作那些绝对无耻,连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的事情。及至北平攻陷,这些地痞流氓自然没有粉墨登场的资格与本领,而日本也并未准备下多少官吏来马上发号施令。所以,北平只是军事的占领,一切都莫名其妙的停顿下来。

小崔的腿,孙七的手,小文的嘴,都空闲起来。只有冠晓荷“马不停蹄”。可是,他并没奔走出什么眉目来。和大赤包转了两天,他开始明白,政治与军事的本营都在天津。北平是世界的城园,文物的宝库,而在政治与军事上,它却是天津的附属。策动侵华的日本人在天津,最愿意最肯帮助日本人的华人也在那里。假若天津是唱着文武带打的大戏,北平只是一出空城计。

可是,冠晓荷并不灰心。他十分相信他将要交好运,而大赤包的鼓励与协助,更教他欲罢不能。自从娶了尤桐芳以后,他总是与小太太串通一气,夹攻大赤包。大赤包虽然气派很大,敢说敢打敢闹,可是她的心地却相当的直爽,只要得到几句好话,她便信以为真的去原谅人。冠晓荷常常一方面暗中援助小太太,一方面给大赤包甜蜜的话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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