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部分 (第1/4页)

的问。

“从此不再饮酒!”钱先生闭了闭眼。

“那好哇!”金三爷眨巴着眼,拉了张小凳,坐在床前。

钱先生看亲家坐好,他猛的由床沿上出溜下来,跪在了地上;还没等亲家想出主意,他已磕了一个头。金三爷忙把亲家拉了起来。“这是怎回事?这是怎回事?”一面说,他一面把亲家扶到床沿上坐好。

“三爷,你坐下!”看金三爷坐好,钱先生继续着说:“三爷,我求你点事!虽然我给你磕了头,你可是能管再管,不要勉强!”

“说吧,亲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金三爷掏出烟袋来,慢慢的拧烟。

“这点事可不算小!”

“先别吓噱我!”金三爷笑了一下。

“少奶奶已有了孕。我,一个作公公的,没法照应她。我打算——”

“教她回娘家,是不是?你说一声就是了,这点事也值得磕头?她是我的女儿呀!”金三爷觉得自己既聪明又慷慨。“不,还有更麻烦的地方!她无论生儿生女,你得替钱家养活着!我把儿媳和后代全交给了你!儿媳还年轻,她若不愿守节,任凭她改嫁,不必跟我商议。她若是改了嫁,小孩可得留给你,你要象教养亲孙子似的教养他。别的我不管,我只求你必得常常告诉他,他的祖母,父亲,叔父,都是怎样死的!三爷,这个麻烦可不小,你想一想再回答我!你答应,我们钱家历代祖宗有灵,都要感激你;你不答应,我决不恼你!你想想看!”

金三爷有点摸不清头脑了,吧唧着烟袋,他楞起来。他会算计,而不会思想。女儿回家,外孙归他养活,都作得到;家中多添两口人还不至于教他吃累。不过,亲家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想不出!为不愿多发楞,他反问了句:“你自己怎么办呢?”

酒劲上来了,钱先生的脸上发了点红。他有点急躁。“不用管我,我有我的办法!你若肯把女儿带走,我把这些破桌子烂板凳,托李四爷给卖一卖。然后,我也许离开北平,也许租一间小屋,自己瞎混。反正我有我的办法!我有我的办法!”

“那,我不放心!”金三爷脸上的红光渐渐的消失,他的确不放心亲家。在社会上,他并没有地位。比他穷的人,知道他既是钱狠子,手脚又厉害,都只向他点头哈腰的敬而远之。比他富的人,只在用着他的时候才招呼他;把事办完,他拿了佣钱,人家就不再理他。他只有钱先生这么个好友,能在生意关系之外,还和他喝酒谈心。他不能教亲家离开北平,也不能允许他租一间小屋子去独自瞎混。“那不行!连你,带我的女儿,都归了我去!我养活得起你们!你五十多了,我快奔六十!让咱们天天一块儿喝两杯吧!”

“三爷!”钱先生只这么叫了一声,没有说出别的来。他不能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又觉得这是违反了“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道理。他也知道金三爷的话出于一片至诚,自己不该狠心的不说出实话来。沉默了好久,他才又开了口:“三爷,年月不对了,我们应当各奔前程!干脆一点,你答应我的话不答应?”

“我答应!你也得答应我,搬到我那里去!”

很难过的,钱先生扯谎:“这么办,你先让我试一试,看我能独自混下去不能!不行,我一定找你去!”金三爷楞了许久才勉强的点了头。

“三爷,事情越快办越好!少奶奶愿意带什么东西走,随她挑选!你告诉她去,我没脸对她讲!三爷,你帮了我的大忙!我,只要不死,永远,永远忘不了你的恩!”

金三爷要落泪,所以急忙立起来,把烟袋锅用力磕了两下子。而后,长叹了一口气,到女儿屋中去。

钱先生还坐在床沿上,心中说不出是应当高兴,还是应当难过。妻,孟石,仲石,都已永不能再见;现在,他又诀别了老友与儿媳——还有那个未生下来的孙子!他至少应当等着看一看孙子的小脸;他相信那个小脸必定很象孟石。同时,他又觉得只有这么狠心才对,假若他看见了孙子,也许就只顾作祖父而忘了别的一切。“还是这样好!我的命是白拣来的,不能只消磨在抱孙子上!我应当庆祝自己有这样的狠心——敌人比我更狠得多呀!”看了看酒瓶,他想再喝一杯。可是,他没有去动它。只有酒能使他高兴起来,但是他必须对得起地上破碎的杯子!他咽了一大口唾沫。

正这样呆坐,野求轻手蹑脚的走进来。老人笑了。按着他的决心说,多看见一个亲戚或朋友与否,已经都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到底愿意多看见一个人;野求来的正是时候。

“怎么?都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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