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部分 (第1/4页)

它能使两个院子的人都感到人多势众,减少了恐慌。

韵梅没加思索,便跑出去。到厨房去找开墙的家伙。她没想她有杵开界墙的能力,和杵开以后有什么用处。她只觉得这是个办法,并且觉得她必定有足够的力气把墙推开;为救丈夫,她自信能开一座山。

正在这个时候,祁老人起来了,拿着扫帚去打扫街门口。这是他每天必作的运动。高兴呢,他便扫干净自己的与六号的门外,一直扫到槐树根儿那溜儿,而后跺一跺脚,直一直腰,再扫院中。不高兴呢,他便只扫一扫大门的台阶,而后扫院内。不管高兴与否,他永远不扫三号的门外,他看不起冠家的人。这点运动使他足以给自己保险——老年人多动一动,身上就不会长疙疸与痈疽。此外,在他扫完了院子的时候,他还要拿着扫帚看一看儿孙,暗示给他们这就叫作勤俭成家!

天佑太太与韵梅都没看见老人出去。

老人一拐过影壁就看到了那两个人,马上他说了话。这是他自己的院子,他有权利干涉闯进来的人。“怎么回事?你们二位?”他的话说得相当的有力,表示出他的权威;同时,又相当的柔和,以免得罪了人——即使那两个是土匪,他也不愿得罪他们。等到他看见了他们的枪,老人决定不发慌,也不便表示强硬。七十多年的乱世经验使他稳重,象橡皮似的,软中带硬。“怎吗?二位是短了钱花吗?我这儿是穷人家哟!”

“回去!告诉里边的人,谁也不准出来!”高个子说。“怎么?”老人还不肯动气,可是眼睛眯起来。“这是我的家!”

“罗嗦!不看你上了岁数,我给你几枪把子!”那个矮子说,显然的他比高个子的脾气更坏一些。

没等老人说话,高个子插嘴:“回去吧,别惹不自在!那个叫瑞宣的是你的儿子还是孙子?”

“长孙!”老人有点得意的说。

“他已经教日本人抓了走!我们俩奉命令在这儿把守,不准你们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扫帚松了手。老人的血忽然被怒气与恐惧咂净,脸上灰了。“为什么拿他呢?他没有罪!”

“别废话,回去!”矮子的枪逼近了老人。

老人不想抢矮子的枪,但是往前迈了一步。他是贫苦出身,年纪大了还有把子力气;因此,他虽不想打架,可是身上的力气被怒火催动着,他向前冲着枪口迈了步。“这是我的家,我要出去就出去!你敢把我怎样呢?开枪!我决不躲一躲!拿去我的孙子,凭什么?”在老人的心里,他的确要央求那两个人,可是他的怒气已经使他的嘴不再受心的指挥。他的话随便的,无伦次的,跑出来。话这样说了,他把老命置之度外,他喊起来:“拿去我的孙子,不行!日本人拿去他,你们是干什么的?拿日本鬼子吓噱我,我见过鬼子!躲开!我找鬼子去!老命不要了!”说着,他扯开了小袄,露出他的瘦而硬的胸膛。“你枪毙了我!来!”怒气使他的手颤抖,可是把胸膛拍得很响。

“你嚷!我真开枪!”矮子咬着牙说。

“开!开!冲着这儿来!”祁老人用颤抖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他的小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子,挺直了腰,腮上的白胡子一劲儿的颤动。

天佑太太首先来到。韵梅,还没能杵开一块砖,也跑了过来。两个妇人一边一个扯住老人的双臂,往院子里边扯。老人跳起脚来,高声的咒骂。他忘了礼貌,忘了和平,因为礼貌与和平并没给他平安与幸福。

两个妇人连扯带央告的把老人拉回屋中,老人闭上了口,只剩了哆嗦。

“老爷子!”天佑太太低声的叫,“先别动这么大的气!得想主意往出救瑞宣啊!”

老人咽了几口气,用小眼睛看了看儿媳与孙媳。他的眼很干很亮。脸上由灰白变成了微红。看完两个妇人,他闭上了眼。是的,他已经表现了他的勇敢,现在他须想好主意。他知道她们婆媳是不会有什么高明办法的,他向来以为妇女都是没有心路的。很快的,他想出来办法:“找天佑去!”纯粹出于习惯,韵梅微笑了一下:“咱们不是出不去街门吗?爷爷!”

老人的心疼了一下,低下头去。他自己一向守规矩,不招惹是非;他的儿孙也都老实,不敢为非作歹。可是,一家子人都被手枪给囚禁在院子里。他以为无论日本鬼子怎样厉害,也一定不会找寻到他的头上来。可是,三孙子逃开,长孙被捕,还有两支手枪堵住了大门。这是什么世界呢?他的理想,他的一生的努力要强,全完了!他已是个被圈在自己家里的囚犯!他极快的检讨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他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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