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部分 (第1/4页)

“对!”

“办完这件事,我赶紧就认真的去筹备那个旅馆。希望一开春就能开张。开了张,生意绝不会很坏。烟,赌,娼,舞,集聚一堂,还是个创举!创举!生意好,咱们日进斗金,可就什么也不怕了!”

大赤包又点了点头。

“所长,好不好先支给我一点资本呢?假若手里方便的话。现在买什么都得现款,要不然的话,咱们满可以专凭两片子嘴皮就都置备齐全了。”

“要多少呢?”

亦陀假装了的想了想,才说:“总得先拿十万八万的吧?先别多给我,万一有个失闪,我对不起人!亲是亲,财是财!”“先拿八万吧?”大赤包信任高亦陀,但是也多少留了点神。她不能不给他钱,她不是摸摸屁股,咂咂手指头①的人。再说,亦陀是她的功臣。专以制造暗娼一项事业来说,他给她就弄来不止八万。对功臣不放心,显然不是作大事业,发大财的,道理与气派。可是,她也不敢一下子就交给他十万二十万。她须在大方之中还留个心眼。她给了他一张支票。亦陀把支票带好,奔了四号来。

孙七喝了酒,看明白了进来的是亦陀,他马上冒了火。他本是嘴强身子弱,敢拌嘴不敢打架的人;今天他可是要动手。他带了酒,他是大媒,而亦陀又是象个瘦小鸡子似的烟鬼,所以他不再考虑什么,而只想砸亦陀一顿拳头。

李四爷一把抓住了孙七,“等等,看他说什么!”亦陀向长顺与马老太太道了喜,而后凑过李四爷这边来,低声的对老人说:“都放心!一点事没有!我是你们的朋友。她,那个大娘们,”他向三号指了指,“才是你们的仇人。我不再吃她的饭,也犯不上再替她挨骂!这不是?”他掏出那个小本子来,“当着大家,看!”他三把两把将小本子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撕完,他对大家普遍的笑了笑。而后,他拿起一杯酒,一扬脖灌了下去:“长顺,恭贺白头到老!别再恨我,我不过给人家跑跑腿;坏心眼,我连一点也没有!请坐了,诸位!咱们再会!”说完,他扬着绿脸,摔着长袖口,大模大样的走出去。

他一直奔了前门去,在西交民巷兑了支票,然后到车站买了一张二等的天津车票。“在天津先玩几天,然后到南京去卖卖草药也好!在北平恐怕吃不住了!”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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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晓荷,都市的虫子,轻易不肯出城。从城内看城楼,他感到安全;反之,从城外看它,他便微微有些惧意,生怕那巨大的城门把他关在外边。他的土色是黑的,一看见城外的黄土,他便茫然若失。他的空气是暖的,臭的,带着香粉或油条味儿的;城外的清凉使他的感官与肺部都觉得难过,倦怠。他是温室里的花,见不得真的阳光与雨露。

今天,他居然出了平则门。他听说,在城内冻死的饿死的,都被巡警用卡车拉到城外,象倾倒垃圾似的扔在城外。他希望能在城外找到桐芳的尸身。即使不幸她真的被野狗咬烂,他能得到她的一块骨头或一些头发也是好的。这可真的难为他;他须出城,而且须向有死尸的地方走去!

一看见城门,他的身上就出了汗,冷汗。他怕离开热闹的街道,而走入空旷无人的地方。他放慢了脚步,迟疑了一下。不,他不能就这么打了转身。他须坚决!他低声的叫着桐芳:“桐芳!桐芳!保护我呀!我是冒着险来找你呀!”

走进城门洞,他差不多不敢睁开眼。他是惯于在戏园子电影院里与那些穿着绸缎衣服,脸上擦着香粉的人们挤来挤去的。这里,洋车,粪车,土车,骡车,大车,和各色的破破烂烂的人,背着筐的,挑着担子的,提着一挂猪大肠的,都挤在一处,谁都想快走,而谁也走不快。他简直不敢睁开眼看,而且捂上了鼻子。

好象挤了一年半载似的,他才出了城门。出了城,按说他应当痛快一些;他可是更害怕了。他好象是住惯了笼子的鸟儿,一旦看见空旷,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极勉强的,他往前走。走出关厢,看一看护城河,看一看城墙,他象走迷了的一个小儿,不敢再向任何方向迈步。立了好久,他决定不了是前进还是后退。他几乎忘了桐芳,而觉得有一些声音在呼唤他:“回来吧!回到城中来吧!”城中,只有城中,才是他的家,他的一切。他应当象一块果皮或一些鸡肠,腐烂在那大垃圾堆——都市——上。他是都市文化的一个蛔虫,只能在那热的,臭的,肠胃里找营养与生活。他禁不得一点风,一点冷;空旷静寂便是他的坟墓。

他应当回去,尽管桐芳是他心爱的人,他也不便为她而使自己在这可怕的地方受罪。再说,他已经冒险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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