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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王朝更替,大秦已是先秦,朕也不再是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知过了多久,稷尧的脸色已经由苍白变得潮红,由潮红再次变得苍白。

汉生高举旗帜的身躯不曾移动半分,三十万朵梅花飘舞空中,亦不曾前进半寸。

潘芷云与中年文士在旁边目视着二人,眼睛不曾移开半分。

并非二人不想帮忙而是无能为力。

阵法师之间的博弈,极其考验专注,且不论何时何地,只能有两个物阵重叠,若再加上第三个阵法,所有的阵法都会失效。

如今的弄梅馆已是一个阵法内,二人皆使出了第二个阵法,他们若贸然介入,二人极有可能受阵法反噬重伤甚至殒命,因此绝无从旁协助的可能。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弄梅馆中竟有一个灰袍邋遢道人悄然出现。

其余普通赏梅客皆静立不动,唯独他活动自如,东看看西凑凑,甚至掐下一朵梅花别在自己耳后。

他依然如同以往一般,出现在不引人瞩目的角落。

灰袍邋遢道人静静看着二人,尤其是看着始终高举旗帜、头颅始终昂起身板始终挺拔不肯弯曲半分的汉生,尤其是听到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竟有些湿了眼眶。

他抖抖索索,艰难从自己脏兮兮的灰道袍中掏出一张珍藏已久、连边角都有些磨损的粗糙泛黄符纸。

泛黄符纸上以朱砂画着晦涩符号,鬼神难辨。

他并未像名为稷尧的小女孩那样咬破手指以血为引启动阵法,而是将泛黄符纸直接放在地上,用手扒了一土埋起来。

随后他又在众人毫不注意的情况下悄然离开,无声无息仿若从未来过。

邋遢道人在弄梅馆外走了不到二里,便回到他与其他褴褛乞丐一起落脚的一间破庙,就地在稀稀拉拉的几根干草上一躺,闭上眼睛说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谁说星星之火,不可燎原?”

在邋遢道人离开后,一黄土所埋符纸之处,一颗幼嫩树苗冒出头来,生长,发芽,茎干伸直枝叶四散。

树干长到九尺五寸高的时候,所有树叶连同树身开始熊熊燃烧。

火势笼罩整个弄梅馆一日不熄,但并未引燃其余的梅树,也未伤到馆中赏梅客分毫。

只是将空中飘扬的梅花花瓣尽数烧去,留下一地灰烬。

那一日,徐州一农家有婴儿呱呱坠地口含金镶玉符;青州有幼童坠深井不溺竟被水柱托举而出;南海天池一夜之间长出八百米参天巨树;北戎十三陵一具女尸雨后破土千年不腐。

那一日,弄梅馆三十万株梅花半数凋落半数飘摇,唯独三株银红朱砂傲然绽放,灿若红霞。

那一日,多年不曾飘过哪怕半粒雪籽的帝都望京,全城骤起滂沱大雪连绵不绝,净如缟素。

第八十九章 鸡鸣古寺

“客官可知昨日发生的奇事?弄梅馆数年来悉心照料的三十万株梅花,竟瞬间凋谢了一半,自弄梅馆里出来的赏梅客都在传这是上天示警的凶兆。”

店小二殷勤地为三位贵客上了一桌菜,正是“八仙居”的招牌八仙桌,又摆上三壶牡丹酿,顺便讲起了今日刚刚听到的奇闻。

“八仙居”是洛城最著名的饭馆,来往的客人皆是达官贵人,消息自是灵通。贵人们也喜欢听他们这些人说起奇闻逸事,心情好还会打赏几张银票。

店小二多年练就的察言观色眼力劲一眼就看出,眼前二位公子一位小姑娘既然吃得起招牌八仙桌与牡丹酿,自然家底薄不到哪里去。打赏的银钱对于这样的贵人而言自然是九牛一毛,对于他们店小二而言却是不小的收入。

果然,见到扮作男装出行的汉生随手丢给他的两颗金豆子后,店小二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脸上的笑意立刻又真挚了几分,压低声音继续道:“还有一个说法,弄梅馆的馆主是梅精,数年来吸食赏梅客精血而活,如今不知糟了什么果报遇见一位高人,将梅花烧得干干净净,那馆主竟一夜白发。”

店小二饶有兴致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小女孩已经发青的脸色与颤抖的手。

“要我看啊,八成是真的!那馆主说不定和珍珠塔底镇着的蛇妖一样,是……”

话音未落,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一掌重重拍在了桌上,吓了店小二一跳。

店小二何等精明活泛,晓得这鬼神精怪之闻或许大人爱听,在小孩子听来便有些吓人,连忙住了口,点头哈腰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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