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4页)

“鸣凤,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如果让你永远做我的丫头,那就是欺负你。我绝不这样做!我一定要对得起你!”觉慧感动地、诚恳地说。

“不要响,”她突然抓住他的左臂低声说,“听,下面有人。”两个人静静地倾听。声音从下面来,到了这里已经很低,又掺杂着泉水声,他们听不清楚。但是他们知道是觉民在下面唱歌。

“二少爷回去了,”觉慧说着便站起来,走到边上朝下面看。他看见下面梅林里浅红中露出了灰色,慢慢地看出来一个人影在移动。“果然是他,”他自语道,又转身回去对鸣凤说,“果然是二少爷。”

鸣凤连忙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了,我在这儿耽搁了这么久。……大概快开午饭了。”她伸手去拿梅花,觉慧早已把花枝拿到手里,便递给她,一面嘱咐她道:

“倘若太太问你为什么这样久,你……就说我喊你做事情。”

“好,我先走罢,免得碰见别人。”她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便走下去。

他跟着她走了几步,便又站住。他看见她慢慢地走下石级,忽然一转弯就被石壁遮住。他不再看见她的背影了。他一个人在上面踱了一阵。她的面庞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他忘了自己地低声说:“鸣凤,你真好,真纯洁。只有你……”他走到她刚才坐过的石凳前,坐下去,把两肘放在石桌上,捧着头似梦非梦地呆呆望着远处,口里喃喃地说:“你真纯洁,你真纯洁……”

过了一些时候,他突然站起来,好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匆匆地向四周一看,便走下去了。

这一夜月色很好。觉慧不想睡觉,三更敲过了,他还在天井里闲走。

“三弟,你为什么还不睡?天井里很冷!”觉民从房里出来,看见觉慧还在天井里,便立在石阶上问道。

“月亮这样好,我舍不得睡,”觉慧不在意地答道。

觉民走下了石阶。他打了一个冷噤,口里说一声:“好冷!”一面仰起头看月亮。

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圆月在这一碧无际的大海里航行。孤独的,清冷的,它把它的光辉撒下来。地上,瓦上都染了一层银白色。夜非常静。

“好月光!你看真是‘月如箱’了。”觉民赞叹道,他陪着觉慧在天井里散步。

“琴真聪明!……真勇敢!……她真好!”觉民忍不住称赞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觉慧不作声,他的思想被另一个少女占据了。他只是跟着哥哥的脚步走。

“你喜欢她吗?你爱她吗?”觉民忽然抓住弟弟的右臂问道。

“当然,”觉慧冲口回答道,但是他马上更正说:“你说琴姐吗?……我自己也不晓得。我想你是爱她的。”

“不错,”觉民依旧抓住觉慧的膀子说,“我是爱她的。我想她也会爱我。我还不晓得应该怎么办?……你呢?你说你也爱她?”

觉慧并没有看哥哥的脸,但是他觉得哥哥那只抓住他的右臂的手在颤抖,连声音也跟寻常不同,他知道哥哥激动得厉害,便用左手把哥哥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微笑地说:“你应当勇敢点。我希望你成功。……我爱琴姐,好像她是我的亲姐姐一样。我更愿意她做我的嫂嫂。……”

觉民不做声了。他抬头把月亮望了半晌,才低下头对觉慧说:“你真是我的好弟弟!……你会笑我吗?”

“不,二哥,我不笑你,”觉慧诚恳地说。“我是真心同情你……”说到这里他忽然改变了语调说,“你听,什么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送来一丝一丝的哭泣,声音很低,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却弥漫在空气里,到处都是,甚至渗透了整个月夜。这不是人的声音,也不是虫鸟的哀鸣,它们比较那些都更轻得多,清得多。有时候几声比较高亢一点,似乎是直接从心灵深处发出来的婉转的哀诉,接着又慢慢地低下去,差不多低到没有了,就好像一阵微风吹过一样,但是人确实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震荡,把空气也搅动了,使得空气里也充满了悲哀。

“什么声音?”觉慧惊疑地问。

“大哥在吹箫,他这几晚上都是这样晏地吹着,这几晚上我都听见的,”觉民解释说。

“他有什么心事?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箫声多凄惨!”觉慧的惊疑增加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他大概晓得梅表姐回到省城来了。我想应该是这样。他这几晚上都吹这种凄惨的调子。……你想除了‘爱’还有什么?这几晚上我都睡不好,就是因为听见箫声。……大哥的箫声似乎给我带来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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