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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各庄 九(9)

6月6日

同学李善良寄来一封信,信是从他插队的村庄写的,现抄录于此:

晓民:

我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给你写这封信的。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午后响晴的天气,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转眼之间,一场特大的暴风雨从天而降,真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狂风暴雨夹着核桃大的冰雹,一下子就降临到这不幸的大地上。当时,我和社员们正在地里锄草,刚跑出地边,冰雹就劈头盖脸地打来。我用手紧捂草帽,尽管保护着脑袋,可我的手都被砸肿了,没戴草帽的,脑袋砸起一个个枣一样大的包……我可总算“经风雨见世面了”。

雨过天晴,人们换上干衣服从家里出来,聚在村头,脸上布满了愁云,一声接一声地叹息着。孩子们不懂事,还有心思从柴禾里捡没化完的雹子吃,却遭到大人的一顿臭骂。村边的柴禾垛,连泥土抹得顶子都给掀了,柴禾刮了个乱七八遭,路旁的杨树刮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连根拔起,树杈树枝远离了大树,浓密的枝叶变得稀疏了,没有来得及逃掉的家雀,惨死在树下的泥水中。

田野里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人们从开春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苗,一下子全完了。棉花没了叶儿,豆棵子成了光杆,高粱苗棒子苗砸进了泥土中……眼看着就要到嘴的麦子,一小时之前还整整齐齐精神抖擞地荡着金波,转瞬间,统统匍匐于地下,麦秸折的折断的断,没了粒的麦穗探着头,像是对人们诉说些什么。

房东老大爷抓起一把带泥的麦粒,看着看着,昏花的眼里涌出热泪,使劲儿把麦粒又摔在地里,仰起头怒声骂道:“挨千刀的老天爷,你他妈的真心狠呀!”

人们怨声载道,咒天骂地,可骂半天喊半天又能有何用呢?

晓民,难道农民辛辛苦苦收获的只是一地烂麦秸?真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似乎觉得是一场梦。不管你相信与否,这是残酷的社会现实。

我徘徊在泥泞的路上,碰到一位捡树枝的老大娘,就问她:“遭了灾,国家有照顾吗?”

老大娘告诉我:“遭了灾。发给你个购粮本,每人每天八两平价粮食,填不饱肚子不说,买粮食的钱都没处来。你挨家挨户地翻,像翻地主富农一样仔细,能存二十块钱的户一个队都找不出三两家,除了挣工资的有钱,社员们土里刨食儿吃,都快穷死了。”

这就是我们当今农民生活的真实情况。社会主义的新农村,并不是我们原来想象得那么美好。现在,我对知识青年到农村插队落户的伟大意义有些怀疑。难道一个村里去几个知识青年就能减轻农民的劳苦吗?就能使他们过上幸福日子吗?就能缩小城乡之间的三大差别吗?

此致

敬礼

你的同学善良

6月3日夜

信的背面还写有一行字:“信看完后尽可能把它烧掉。”

6月9日

累了,还是把日记坚持写下去吧!

全村所有在地里干活的社员,都干一样的农活——割麦子。

苍黄的天底下,人们猫腰撅腚地割麦,挥舞的镰刀发出有节奏的唰唰声,脸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掉在地上,身后有了一个个牛腰粗的麦个子。在二百多弓的地里,割上一个来回,人们就累得直不起腰来了,在地头上东倒西歪四脚八叉一躺,尽量放松着身体。没摔打惯的年轻人直埋怨割麦子不是人干的活儿,可上年岁的人说:“你们别不知足了,这比以前拔麦子好受多了,拔麦子勒得手上全是血泡和口子,那才叫劲呢。”上年岁的人尽管那样说,可他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万各庄 九(10)

6月12日

我总算是体验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太阳刚刚从东边探出头来,我就盼望着它从西边快落下去。每割上几把麦子,我就直起腰瞅那太阳,可它总像固定在天上,一动都不动。真难熬呀!一把麦子也不想割了,总想仰面朝天躺在地里不想再起来。

总算收工了,回家后什么也不想干,连饭也不想吃,只想往炕上舒舒服服一躺,好好休息休息,连着两天都没休息好,有时累得睡不着觉,有时睡着了做恶梦,梦到身后有人追,可自己干着急,说什么也跑不动,两腿像被捆住了……醒了,窗户还朦朦胧胧的。天还早着呢,再想睡一会儿,可刚一合眼,钟声就响了,还伴随着队长吆喝人们下地的声音。

天还黑糊糊的,人们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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