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2/4页)

说别人的语言。他曾立志在一切方面走进自己的世界。这多么难。原来尴尬总是不可避免。

老爷捏信的手一动,把它放在了桌上。他抬头认真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突然把话题转开了。他问的是关于年轻人本身的事情:“你眼下做些什么啊?”

“我在经商,是为别人做事。”

“嗯嗯。常来这个城市吗?”

“偶尔来一趟,不熟。”

“住在我这里吧,你需要等两天看看,同意吗?”

“完全可以。”

他在曲府中住下来。一连两天没有见到老爷。吃饭的时候就由那剃了光头的男子来喊他。其余时间他读读书。他住的客房隔壁就是老爷的书房,听说这样的书房还有好几个。老爷的藏书很多,其中一半古书,一半新译的外国书。国外原版书也有,但不多。最多的是医学书籍。他问了下人,他们说老爷是个了不起的医生,直到现在还开门诊呢,市内有一所医院就是老爷的。他多少有些吃惊。

大约是第四天的下午,他实在寂寞,就走到了刚生出一片绿草的庭院里。一抬头瞥见了那几棵高大的白玉兰,不由得就走了过去。旁边不远是一片花圃,里面有两个姑娘在剪枝。她们都穿了野外工作的单色服装,服装的式样有点像纺纱女工的保护服。这会儿她们只让他看到两个背影——一个在弯腰修剪,另一个站在旁边看,并按时用一个不大的竹盘托起剪掉的花枝。他感到新奇的是为什么要用一个竹盘而不用一个竹笼呢?这样就要经常把堆起来的枝条端走,一趟趟往返……他这样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他觉得那块花圃好极了。

到了近处才发现,那个弯腰工作的姑娘个子很高,那两条腿可真长啊!他看看剪掉的枝条,原来是青生生的玫瑰。端竹托盘的有二十多岁,比那个姑娘似乎还要大一些,个子却小小的,正悄声说话,高兴得头摆来摆去,很有趣。他一直没有看到高个子姑娘的正面。小姑娘看到了他,大概咕哝了一句什么,弯腰干活的人立刻站起来,缓缓地转脸……

他像被电了一下,像站在了猛烈颠簸的火车车厢连接处。那个姑娘一张白皙的脸上,浓黑的、有些圆的大眼睛看着他,只一下就把他灼疼了。他赶紧转开身,往旁边走了一步。当他再一次回头时,她们又在那儿小声咕哝着干活了。高个子姑娘握剪刀的手原来戴了手套。

剃光头的男子已经出现在卵石小路上,正向他走来。他装作注视那棵最大的白玉兰树。当男子走近时,他就转身,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高个子姑娘是谁?这儿的园工吗?”

“那是小姐呀!”

“哦……”

5

宁珂原以为他和海北朋友援救的对象是一个什么人呢。他把对方想象成一个性情猛烈、高大孔武的壮汉。

第一次见到对方使宁珂吃了一惊:这人个子中等偏下,孱弱清瘦,看人时笑吟吟的,那一对脚小得像女人——这会是个危险的人物、一个起义者?那种人应该声如洪钟,脸上说不定还有刀疤……殷弓笑吟吟地看着他,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称他“宁先生”:“宁先生,海北的朋友早就介绍过您了,他们说您与宁周义先生乃是不一样的。那个人我们也非常敬重,我想我们之间也总有一天会见面的……不过现在时机不到……”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家族(31)

宁珂发现这个人总是显得主意笃定,虽然笑容可掬,但内心里似乎裹有什么相当严厉的东西,只是轻易不会拿出来。他开始对宁珂讲了一下大致的情势,从平原到山区。他说眼下是强虏未除,家贼蜂起,他们二者甚至联手,让民众遭殃,这是该地区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提起“八司令”,他说一个比一个更坏,其中有三个是外地人,其余都是山区和平原的特产。说起这几个无赖,奇怪的是他仍在微笑,一双小脚在屋里踱来踱去……

本来他刚刚从关押的地方出来,身上有伤,需要曲府那个老爷——曲予大夫给他治疗一个时期,但眼下已经不可能了。除了简单的包扎之外,就是带上一点药品,然后迅速地离开。殷弓走时身边没有一个人,他说要到最东部的那个城市等人,于是宁珂就陪他走了一趟。到了目的地,等的人还没有来,他们就住在了一个有花园的老式洋房里。如今这幢洋房属于一个皮肉松弛的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殷弓称她为“姑妈”。

夜间睡不着,两个人谈话。木地板非常陈旧,有的地方已经陷下去,所以殷弓踱步时要小心地绕开。但这并不影响他津津有味地讲“八司令”的恶行。他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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