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 (第1/4页)

一百年前,空云塔上。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恰好是立冬。

蝴蝶是活不过冬天的。

乌云遮蔽了圆月的光辉,屋里没有点灯,酽酽夜色从细细的窗栊隙间渗进来,一室冰凉。

少女的脸庞在暗夜里苍白到接近透明,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开。床缘上的人出神地望着她犹带稚气的面容,眼底流转着谁也猜不透的微光。

三年的时光吵吵闹闹的从面前倏忽而过,他突然觉得时间在这一刻是如此漫长,而他将在今夜做出一个他已经猜到结果却仍是不得不做的决定。

……或许他不必那样,毕竟他当初是为着师父的缘故答应那件事,而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约束他。

可是若是师父还在,她一定是希望自己那么做的吧?一个人的生命和六界众生的延续孰轻孰重,她一向是看得很清楚的啊。

——所以,他还是该那么做吗?

闭了闭眼,感觉深深的无力在四肢百骸来回涌动,令他这样的疲倦。

……为什么造物一时闲情所开的玩笑,却总是要来他收拾残局,要他一次又一次把一个完全无辜的人推向深渊?

再下悬圃

女孩沉沉的睡颜倒映在男人眸光剧烈变幻的眼里,她睡得很安稳,嘴角翘起微微的弧度,似初秋湖水因落叶漾起的悠悠涟漪。

这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样子,是他三年里看惯的模样。

其实早在那年的耿介殿殿上,他就暗里测算过她未来的命运。在她掷地有声的宣布她要做他的徒弟和硬着脖子说自己如何如何天纵英才的时候,他就对这个总有些傻气的丫头有些留心。

大约是当时她那种明明心虚又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他想起的某个同样总是故作高深的家伙,时常在他不理她的时候在旁边喋喋不休,不将他吵到坏风度的斜她一眼绝不罢休,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而百年之后,事过境迁,站在人人凝神缄声的高殿上,他发现自己突然很有些怀念那些有人在身旁絮絮叨叨的日子。

——或许他可以允许这个丫头到悬圃去,就当是……为他无趣的修仙岁月增添一个颇有意思的玩具。

可是卜算的结果教他吃了一惊。这个不起眼的丫头命中劫难重重,坎坷终生。更令人费解的是她未来几年内命中会有两个无解的死劫。

一个人如何能有两个死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最诡异的是她命里的两个死劫都与他郁舒寒有关!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愿冒险。曾经也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然而百年前他已经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拂袖要走,却听她在大殿上纠缠不休,甚至夸下海口三月之内拿下宓陵的寂器。

他笑。宓陵剑冢内的东西若是如此易于相与,千万年来早让人搬空了。

也罢,叫她死了这条心。丢下一句模糊不清的允诺,剩下的就只等她自己看清放弃。

万万没有料到她竟做到了。连悬圃的结界都没有拦住她。最没有料到是再一次见到的她居然变得那么奇怪。命里的线乱成一团,连他也看不清彼岸的归向。只是那个劫难还在,而且越来越明晰——她的命星将在他的阴影中黯淡,而黯淡之后的事,连他都无法明了。

他决定与她保持距离。疏于教导,刻意的冷淡,只待她开口说烦,便可光明正大的将她打发下去。

然而女孩似乎没发觉他的疏离,每日只嘻嘻哈哈的在他周围闹。日子似流水的过。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终于他觉得这样似乎也不坏。只要他一切留心,或许那个劫数还是可以避过。

直至今夜。

她身上的阴影如此清晰浓重——一如百年前他在那个名为蝶沁的女子身上所见的那般隐晦不祥。

破世之命。

同样是破世,不会因为细微的差别而能够被宽宥。时隔百年,他再一次见识到命运的恶劣本质。而自己除了束手待毙,似乎别无他法。

空为上仙,枉有一身好修为,到头来连自己惟一的弟子都护不住。一拖再拖,三年过去,却什么都没改变。看得到灰暗的将未来,却无力去改变,还不如浊世懵懵懂懂的凡夫俗子,无论遭遇多大的灾难,总可以从未知的将来汲取勇气。

……真是讽刺。

夜深了。

静望着熟睡的少女,郁舒寒的神情是自己都不知道的轻柔温存,间杂着些许隐隐疼痛。

大约是被吓得狠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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