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1/4页)

新妇躲无可躲地被扯出来,托了一盏酒奉到慕容冲身前。慕容冲面上温和地笑着,接了杯来,可心里却有闷闷的。不过十几年,鲜卑遗民们已经在异地养育了后人,娶了它乡的女子。再过上几岁,对于邺都的回忆,或者就真的只会存于慕容氏宗族的梦里了。

慕容冲从怯生生的新妇手里接过酒盏,环顾着四下氤氲的喜烛光焰中一张张面孔——大口喝酒行着酒令的男人,咬着耳朵轻声说笑的女人,自为以为小心翼翼盯着新娘的小六,抢着喜糕摔倒在地哇哇哭叫的孩子……

那一张张焕发着光彩的脸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一口抿下那盏酒,放回新娘手上去。新娘看着他,有些呆呆的,好一会方才垂下头去,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她不由庆幸,还好抹了这么厚的脂粉,要不,真是不用做人了。这么一想,便又胆大起来,再次偷窥了慕容冲一眼,却见他向突屈老汉说了句什么,就不理他连声挽留,匆匆走了出去。

慕容冲大步从那喜堂里逃出,直到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喧嚣,才缓过劲来。他深深吸了口外面干冷的风,将方才那些酒肉的气息清除出去。刁云跟上他,用关切的眼神从旁询问,他摇头道:“没事,方才胃里有些发苦。”也不知从何时起,慕容冲每次看到这样欢宴富泰的情形时,都会这样的不适,好象人世间的欢乐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鸩酒砒霜一般。

他带着人方出坞堡,就见到一骑飞纵而来。慕容冲立即认出正是他苦盼多日的慕容永,不由大喜,叫道:“我在这里!”

“冲哥!”慕容永眼睁得老大,唇紧抿着,让看惯了他嬉皮笑脸神情的慕容冲心上一紧。

慕容永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浮尘,道:“听说你不在官衙,等不及你回去就赶过来,还好撞上了。”

“有什么消息?”慕容冲问道,语音都微微发抖。

慕容永拉了慕容冲往一边走开几步,贴上了他的耳朵道:“已见分晓!”

慕容冲瞪着他,竟不敢问下去。

“秦军惨败!大败!”慕容永强作镇定地说出这句,神情仿佛正在梦呓一般。

慕容冲一时还不明白自已听到了什么,茫然地将目光投向远处山峦。在秃峰之巅,半轮薄日从云层中跃出,映得河水波光粼粼,色如碎晶。世间万物好象在这一瞬间都静止了,泛着幻象一般的光芒。

此后的十余天里,战事详情逐渐传到了平阳。据说是因为,两军夹淝水对峙,晋军要求过河决战,符坚急于求胜,令秦军后退。结果有晋降将朱序在后面散布谣言,说是秦军已败,再加上八公山上草木萧瑟,被误认为是伏兵,竟至于一退不可收拾,全局糜烂。符融战死,符坚下落不明。

慕容冲听到这些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消息是假的!太荒谬了,太不可思议了,百万精兵,真正对晋军交战的只怕尚不及一成,怎会如此儿戏般的溃不成军?自方兵力远胜于敌时,诱敌深入仍是兵家常事。统兵者皆是身经百战的将帅,怎么竟做不到循序后退?晋军既没有什么奇谋妙讦,又没有什么天兵神将,如何不能小败后站稳阵脚,再图规复?符坚竟是这么容易就败了么?

他有好几日非常地惶恐过,每日不得安眠,只怕前几日不过是一场白白的欢喜,若是从未有指望也罢了,可方才满怀了希望后,若是猛然成空,那种失落,真是可以让他发疯的。

只不过确讯一道道传来,秦军的败绩已成为铁一般的事实,只不过符坚倒是活了下来。慕容冲精神大振,就和慕容永商量,要将平阳城里的兵械发与鲜卑族人,发兵反秦。慕容永劝道:“秦军虽败,可眼下各方形势不明,还是再等等好些。”慕容冲只觉得胸口上一团烈烈火焰难以自抑,道:“时机稍纵即逝,人人都观望等侯,岂不是等秦军缓过劲来吗?”

“自然不是空自等侯,”慕容永道:“这些人都已安家立业,久不习兵,得说动他们,再整治兵械,也需些时日。要紧的,是得看吴王的动向,他眼下手掌三万精兵,秦南征诸军中唯他无损。若是吴王起事,自是一呼百应,我们也免得孤掌难鸣。”

慕容冲多少有些不痛快,他不愿随骥于慕容垂之后。不过,他深知慕容永说得在理,于是也按捺下急切的心情,道:“兵器倒是早就有准备了。平阳城府衙里共计有七千枝枪,长短咸备,还有腰刀千余把,戟槊数百枝。我早让他们在坞堡里私开炼炉,也打了五六千。马匹也养了有三四千,再卖上一些,也尽够用了。”

“冲哥竟记得这般明白!”慕容永扮了个鬼脸,从兜里掏出张短简来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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