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自己成为庄稼、而且正在成熟这一突变毫无知晓。他仅知道,此时观察到的是水沸腾前的全部九种形态。如此精确的观察,一年来还是第一次。

那9种形态像——像什么呢?噢,对外行来说,什么都不像,只有临水参禅者方才明白它的玄妙。此时的特罗派尔体察着,感悟着,陶醉着。他包容、吸纳了时间、声音、气泡、变幻的透明度、水蒸气那一缕缕淡淡的气味等各种要素演化出来的至为完美玄妙的形态。

特罗派尔下巴垂在胸前,四肢彻底松弛了。

此刻,他杂念止息,思维宁静清明。他想,这是悟尽禅机的绝佳机会。他想起了“万物相关”论(头上,如变形玻璃一样的气眼在静止、稀薄的空气中慢慢显现)。在他空明旷达、纯然无物的头脑里,一片虚空。没有气眼,没有金字塔,没有狼;新耕的土地不存在了,欢快地一个劲地咕咕冒泡的开水也消失了——他开始入静了。

时间过去了,抑或静止了——对特罗派尔来说都一样,因为时间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发现自己已到大彻大悟的边缘(头上的气眼在飞旋)。“啪——啪——啪——”什么东西在响?蚊蝇飞过,或是肌肉抽动?特罗派尔有些转念,差点儿抬头,差点儿看到那神秘的气眼没关系。真正要紧的东西,世界惟一的东西,在他的意念里。

他知道它。他已准备好,就要捕捉住它。再来一次!

他让一个无解的问题飘进脑子,以止息杂念:两个巴掌拍得啪啪响,一个巴掌拍出什么声响?他如猫玩弄小球般猜测着这哑谜一样的问题。渐渐地脑子又开始趋近思维无效状态,趋近入静之门,趋近忘我之境。而真正的无意识之物也正蹑手蹑脚趋近他!

他是格伦·特罗派尔,又不仅是格伦·特罗派尔;他是水的沸腾,沸腾的水是他;他是火之微温,火之微温是——对了,是天之穹。一物即他物,水即火,火即气。特罗派尔即第一个浮起之水泡,继之串串水泡即自我,即——那无解问题之答案越发近了,越发清晰了。然后,一下子——并非突然,因为时间已经不存在——那答案凝住了,停在那里不动了!真不动了!答案即自己;天之穹即答案;答案属天,属热,属水;答案即——即——刹那间,特罗派尔消失了。跟着一声闷雷响起。但见火焰摇曳,孤烟散漫。旋即,火焰又扬,孤烟又直,一切复归常态。

特罗派尔不见了。

第八章

发动机在远处突突地空响着。一人高的草丛间,亨德尔气急败坏,循着声响的方向吃力地奔去。

也许把特罗派尔弄到狼居区来根本就是个错误。这家伙简直就是人性大于狼性——得了,别提这个了,亨德尔想。公正地说,他当然还是狼性大于人性的,只是他的狼性让羊血给玷污了。他争斗起来是只狼;但不论如何,他总不肯放弃有些羊的行为。冥想悟道就是其一。他早被警告过不得冥想,可他放弃过吗?他没有。

如果凡事均由亨德尔做主,特罗派尔早给打发了。不是灰溜溜地回羊群去,就是被弄死了。特罗派尔所幸的是,在这里亨德尔不能完全做主。狼群有狼群的规矩,狼的社会里自然无所谓民主可言,可在这里领袖也得受选民一定的约束,即领袖不得失误。正如保卫狼崽的大灰狼一样,它得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且要做得无懈可击。要是小狼崽稍有闪失,群狼便会将它从头狼的宝座拉下来。

选民之一英尼逊就认为他们需要特罗派尔——不是不在乎他身上的那点让他们痛恨的人性,恰恰相反,就是看上了那一点。

亨德尔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特罗派尔!特罗派尔你在哪里?”

没有回音,只有发动机的突突声伴着阵阵清风。亨德尔恼怒万分。

他有重要事要做,没闲工夫找人。但特罗派尔会到哪里去呢?人不见,只见新耕的田畴,规则的犁沟,发动机在田畴尽头无休止地空响着,还有一个燃烧的小火堆——那不就是特罗派尔吗?亨德尔突然停下脚步。口大大张着,正要叫特罗派尔名字,可一下子僵住了,发不出声音。

正是特罗派尔。只见他神情专注,两眼如死鱼眼珠般一动不动,凝视着面前的火光和沸腾的水罐,已然入定。上空赫然悬着那个最令亨德尔感到恐怖的如透镜般的神秘东西:气眼。

那气眼是什么亨德尔不知道,只知道特罗派尔马上就要被它超度了……

它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有时间才能回答。亨德尔弓身缩回齐头高的草丛间,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无线电对讲机,急切地呼叫起来:“英尼逊!英尼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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