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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沉十岁这年,季州洪灾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河道因为年久失修而决堤,洪水倾泻而下淹没了无数土地。 失去了庄稼和家园的百姓们结伴而行,艰难的往京城的方向迁徙,但有更多的人留在了季州,望着自己毁于一旦的基业叹气。 洪灾淹死了许多人,他们的尸体被洪水冲刷到岸边,因为无人处理,天上落下了大片大片的鸦群,苍蝇飞舞在他们尸体上方,瘟疫悄无声息蔓延开来。 季州的大小官员们还想隐而不报,但此时朝中虽然已经有了不少浑水摸鱼的官员,但喻深留下的心腹还在,一番调查之后,终于摸清了事实,连夜上书给喻梁,希望他严惩贪官污吏。 喻梁怒不可遏,他虽然上了年纪,但大夏国到他这里不过二世,喻深打下江山时是何等威风,又将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他若是放任底下的官员贪污,让大夏国忘在自己手上,又有何颜面下去见他父皇? 浑浑噩噩许久的喻梁终于有了片刻清明,一道要圣旨不停往下发,又是叫人开仓放粮,又是叫人从国库拨下去银子。 一时之间他雷霆手段当真镇住了不少人,可喻梁终究是老了,底下的人察觉他日薄西山,主意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赈灾银是多么大一笔款项,只要他们从中拿上一点点,就足够自己几辈子衣食无忧,于是经过层层剥削,等到了季州,分到百姓手上的也不过只有一捧发霉的米。 底下的人想要贪污银子实在是太简单了,加上每次拨款的时候手续众多,就更给了他们空子钻。 不是一个人在贪污,而是大大小小上百位官员,纵使喻梁清楚其中的猫腻,他也不可能将这上百位官员全都斩首示众。 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个死循环,朝廷不停往下拨款,底下的人不停贪污。 纵使砍了几个人,也只能治标不治本,没多少时间他们又会故复萌态。 季州水患没有得到解决,那些官员们尸位素餐,不派人在洪水之后清理河道留下的家畜和人的尸体,仅仅是随意搭了个棚子让灾民们聚在一处,一天最多一顿清汤寡水的粥,其中小米粒粒分明,仅有碗底沉着几粒。 季州大大小小十几个县,百姓们没有吃的就只能吃树皮啃草根,大片裸露的土地上连草都被啃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地皮。 这些场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看不见,他只知道手下的臣子们阳奉阴违,呈上来的奏折上一句“饿殍遍野”就概括了所有。 但喻梁的位置太高了,他哪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饿殍遍野? 他出生的时候喻深已经坐上了皇位,没有见过百姓疾苦的人,哪里会产生共鸣呢? 自从季州的消息传来,喻梁就处在暴躁之中,他为底下人不干实事而愤怒,却又拿不出解决的办法,天高皇帝远,他管不住远在季州的官,也管不住那一连串的利益链。 喻梁把自己关在御书房,眼不见为净,喻沉确是要去读书的,听同窗们说得多了,自然也就知晓了季州的情况,她有心救民,可力不从心,心情沉重连带看书都没什么动力了。 凤阳宫中,施慈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看书,他自成一方天地,宫人们下意识忽略了他。 下学回宫的喻沉挥退左右,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下:“老师可曾听闻季州洪灾?” 施慈视线落在书上:“季州附近有一条湘水的分支,六个月前暴雨不止,河岸决堤,共有十三个县被波及,其中八个县死伤惨重,死在洪水□□计两千四百人,伤者无数。” 喻沉没想到他知道得这么清楚,一时间愣在原地。 施慈叹了口气:“此乃天灾,非人力可能阻止。” 喻沉抿了抿唇:“既然老师知道,为何不救一救他们?老师并非凡人,若是想阻止洪水,只需挥挥衣袖,何必叫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 她倒不是在指责施慈,只是单纯好奇。 难道神仙不应该是济世救民吗? 施慈放下书,看向她:“我自然能救,但这是大夏必须经历的劫,救季州百姓的不是我,而是你。” 他既然决定将天庭彻底剥离开,就不能经常插手人间事,人间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的坚韧超乎想象,只有经历磨难,才会更进一步。 喻沉不解:“我如今身在宫中,距离季州千里之遥,如何能救人?父皇虽说喜欢我,却并没有到让我干涉朝政的地步,更何况,我也不懂朝政……” 施慈站起身,负手而立:“谁说千里之遥就不能救人呢?你且去告个假,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一次,需要半个月。” 喻沉心中一惊,似乎明白施慈要带她去哪里,心中不可抑制升起几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