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2/4页)

候许平在学校里受了气,回到家就会不停地叫许正的名字来发泄,弟弟来到自己面前,什么也不说就把对方打发回去。许正在两个房间之间来回跑了几十趟,累得满脑门的汗,仍旧是一副傻兮兮的忠犬样,半句埋怨的话也没有。

这样的许正却因为自己迟到这样的小事而大发脾气。

许平想,自己大概从来都没弄懂许正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一直觉得弟弟是白痴,反应迟钝,感情缺乏,所以肆无忌惮地说话做事,不但殴打他,还对他说让他去死。

其实一直欺负伤害着许正的就是混账的自己吧。

许平红着眼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去找吧,找到许正把他带回家,这一次要好好地跟他道歉。

即使是白痴,许正也是自己唯一的、宝贵的弟弟。

他抓起钥匙带上门。

太阳是白色的。

许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句话。

许正在只维持了半年的小学生涯中曾经画过一张画,美术课上老师布置的题目,大概叫什么“天空下”或者是“美好的一日”之类的,班上几乎每一个小朋友都在纸的右上角画了一颗鲜红的太阳,太阳下面有花有树有楼房有马路,草地上站着用简笔描画的手拉手的一家人。

许正的画上只有正中一个大大的空白的圆,占据了画纸三分之二的面积,其他部分被蓝色填满了,看上去有点儿像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

自己到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碰到美术老师拿着画拍桌子训斥许正:“你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许正回答:“太阳,白色的。”

美术作业被老师打了零分,发下来重做,许正犯了痴性,就是不肯画,最后只好由哥哥代笔。

许平一边画一边气急败坏地骂他:“你怎么这么笨!画棵树画座山有什么难的?我怎么摊了你这么个白痴!”

许正想了很久,最后回答:“不要山,太阳就够了。”

这件事被许平当做弟弟白痴的佐证,在脑海里记了很久。

许平走在通往空地的路上,炽热的太阳晒得他的胳膊火辣辣地疼。

自然课老师说,不要被火焰的颜色欺骗了,越是高温的火焰颜色越是淡,打开煤气炉,最上面的一点火是红色的,往下颜色会变成冷冷的蓝,还有一种火焰是看不见的——它们发出如此剧烈的光芒,以至人类无法用肉眼直视——白色的火焰,是所有火焰中温度最高的。

太阳是什么颜色的呢?

整个空地都空荡荡的,沙坑里还搁置着昨天忘在那里的小红桶。

连大院的单元楼里也是静悄悄的,大家都去上班上学了。

许平把手卷成筒状,大声地在空地上一遍一遍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回声从楼宇间反射回来,好像有无数个自己在对整个世界拼尽全力地叫着小正。

弟弟当然没有回答。

许平的汗浸透纱布,慢慢淌了下来。

你有没有丢失过某样重要的东西?

许平把整个院子仔仔细细地搜了三遍,还是没有找到弟弟。

他特地跑了一趟特殊学校,那里的老师看见他还奇怪地问:“许正今天怎么没来?”

许平想说弟弟丢了,可是那句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说许平身体不舒服。

老师人挺好,对许平说:“那你让许正好好休息。”末了还关心许平,“你头怎么啦?包了老大一圈纱布。”

许平答:“摔了一跤。”然后心急火燎地跑了。

就这样一直找到下午,许平又累又饿,头上的伤口好像也开裂了,像被人敲进一根楔子,疼痛难忍。

他打算先回家喝口水,吃点东西,再出去找人。搞不好等到他回到家,许正已经自己回来了呢?

他拖着两条沉重的腿上楼,手一推,门竟然开了。

许平激动地大喊:“小正!”

屋子里烟雾缭绕,张叔叔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低着头抽烟,脚下一堆烟头。

许平吓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张瑾民看到许平出现,愣了一下,赶紧把烟掐了,道:“许正的钥匙放在我们家了,我顺手开的门。你跑哪儿去了?”

许平没说话。

张瑾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地上的烟头,尴尬地说:“叔叔一时没注意,把你们家弄乱了。”一边打开窗户通风,一边去找笤帚簸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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