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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法国的他的老乡李劼人,一时风头甚健。康白情自以为本钱丰厚,抛却加州大学的学业,于1926年以领袖身份傲然回国指导工作。

但其回国后好像回不过神来一样,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五六年前,物是人非,他只好投靠教育总长章士钊,做了一段时间的法制委员。

康白情政途运作已成虚化,同时学业荒废无成、组织消弭无形,师友为之侧目。走投无路之下,他曾致书北洋政府首脑,陈述对国事的主张,但是入幕之想又事与愿违,遂选择往山东大学任文学教授,以后又辗转广州、厦门,在中山大学、厦门大学任教职。

当20世纪20年代后期,康白情回到阔别多年的四川老家讨生活,当时成都新闻界报以热情期待,报纸通讯、消息极尽恭维,诸如:欢迎中国思想界的巨子、五四运动的健将、新潮诗人康白情回乡……不一而足。

当时四川的大人物刘湘对之礼遇备至。请见,委以军职,以高级幕僚兼某旅旅长,颇为其他军官侧目。但在这样的位置上,他对军事并无兴趣和专长,却着迷于抽鸦片、吃花酒的恶习,短期内身心大损、意志消沉,无法胜任旅长职务,便专任幕僚。这样浑浑噩噩、寄人篱下又过了两年。

抗战前的几年间,他先后在上海经商卖高级土产,当中学教员,尝试办报。1935年由同学介绍到中山大学任教,未几,又因早年的政治作为而解聘。其后多年,康白情辗转于教育与工商界,灰头土脸,毫无所成。相识旧雨,了无联系,有人还以为他早已不在人间。

20世纪40年代末,他又到广州任教,1958年成为“右派分子”,退职返乡。船次途中,病死于三峡门外之巴东。

左右不讨好,竟至于此,也实在罕见。好像他对事物都是轻飘地抓不住重心,难以落地生根,而各派竟也当他充满气的气球,谁都好奇接过来把玩一下,然后纵手一弹,再不理会了。

按说他的社会关系不少,老师辈的蔡元培以及蒋梦麟、胡适、陶孟和;同辈的汪敬熙、段锡朋、罗家伦、周炳琳、田汉、张闻天、曾琦、许德珩、何鲁之、余景陶、俞平伯、顾颉刚、孙伏园等,这时候都若即若离,隔膜甚深了。

他和军事也不是完全没有渊源,他的家乡四川安岳就是袍哥的源头之一,据说,他在11岁就曾参加进去。不过,这些都难以改变他的性格。软弱,唯美,多愁善感,时而激进时而颓废,时而热血沸腾时而万念俱焚。实际上,他的性格是属于漂门——难以在他事实上不感兴趣的行业沉潜涵泳、植根壮大。

据说他上马叙伦哲学课时,因迟到跟马先生顶嘴,态度倨傲,讲歪理,把马老气得发抖。某次上课他故意迟到,马叙伦问之,他答住得远,马先生知其住处就在近旁,斥其所说无理。康白情腆颜答道,你不是在讲庄子吗?庄子说,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先生不以为远,而我以为远。令马氏七窍生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智识者的末路(9)

康白情既未当好川军的参谋,也没有当好他自己人生的参谋。至于他潦倒而亡,那也不完全是他个人的责任。时代的诡异,是谁也参谋不来,谁也规划不来的。

观其诗作,充溢一种童稚的趣味:

柳也绿了

麦子也绿了

细草也绿了

水也绿了

鸭尾巴也绿了

茅屋盖上也绿了……

则其介入政治抑或军事,不管被动的还是主动的,几乎都是一个笑话了。

康白情的论文《论中国之民族气质》,很像《隋书?地理志》对南北西东各地民性的分析,地理、人性、好尚、气质熔为一炉,但又加入了一定的现代观念,以及他自身所处时代的时事对民众的影响,以及人们的反应,将此也作为新的性格特征。有如此的分析的功夫,他实在大可就此在刘湘部队中做一个有为的幕僚,可是他竟一路衰退下去,仿佛他的老乡苏东坡的诗所说“骏马下注千丈坡”。

他说,寻常东南之人,性浮而易激,故易为暴动……实多乐天而鲜厌世也。其文学美术之盛,为各属之巨擘……又分析西南之人,“唯山境闭塞而民识固蔽也,故无野心,乏远虑,重习惯,偏保守,而以营目前之自存为止……则诈虞佻达逸乐浮动之风,实未让东南之人独步,特不若其甚耳。其人喧于暖风,颇耽情于闺房……民多重目前之享受,而不重视储蓄”。

这是不错的。可是他又说东南之人摩拳擦掌,做欲斗之状,“然而指及人面而不敢竟抵人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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