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1/4页)

街上拜年的人来人往。从我家拜年出来的人,绕过疯子家的门口,走进东面的一家。疯子门前很是冷清,他从不给别人拜年,别人也不会给他拜年。看没人注意我这个孩子,就将捡到的鞭炮装起来,鼓足勇气,我借拜年的机会走进疯子家。自从吃了疯子叔给的枣以后,就有了进一步接近他的愿望,有过走进他家里去看看的想法。

“ 正月里来正月正,

家家户户喜盈盈。

你看人家有老婆的多痛快,

光棍无妻真难挨,

泪蛋蛋落下来。”

屋里飞出《光棍哭妻》的小调。疯子叔的声音低沉呜咽,如泣如诉。我站在院子里,心情特别沉重。

“ 二月里来龙抬头,

你看人家有老婆的抖不抖,

吃吃喝喝人伺候,

到了黑夜,有人摆枕头,

没老婆的真犯愁。

……

五月里来五月五,

人里头数不过光棍苦,

衣服烂了没人补,

穿的烂裤,羞也遮不住,

露出两个腿肚肚。”

听疯子叔不往下唱了,我才推开两扇屋门走进去。别人过年都把屋子清扫一遍,疯子叔连屋子也没收拾,屋顶上挂着好多灰尘,锅台上的碗没刷,做饭烧剩的烂柴禾也没打扫,脏兮兮的锅盖上还冒着热气。北墙山码着一摞粮食口袋,上面满是灰尘和老鼠屎。东屋门口挂个厚厚的谷草帘子,西屋门口吊个露着棉花套子的门帘,一点都看不出过年的样子。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疯子(14)

我掀开棉门帘,走进疯子叔住的里屋。

疯子叔正守个桌子吃饭,脸上有泪痕,看来刚刚哭过。他坐在炕的一头,没穿过年的新衣裳,仍是浑身打浑身。一双大草鞋的一边露出一个大脚指头,头发大概也就剪了一两天,像羊啃的麦苗一样长短不齐。桌子上放着两大碗粥,每个碗上放一双筷子。全村家家户户,不管穷富,过年时都要吃一顿饺子,可疯子叔竟然喝粥,吃的是棒子面饼子和切成一片片的咸萝卜,真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我万万想不到疯子叔过年真不吃肉饺子。爷爷说疯子叔过年都舍不得打肉,我原来一点都不相信。在我的想象中,疯子叔打下的麦子就够吃全年的,粜了粗粮就该集集买肉,整天包一个丸的肉饺子。我看见村上常年吃赈济的福有,过节和过年还打肉呢,可疯子叔还吃平常的饭菜,不知他省着细着的要干什么。

疯子叔发现我进屋,把刚端起来的碗忙放下,有些慌张地用一张年画盖上桌子上的吃食,开口问我:“你……你。”

“我给你拜年来了。”我说了这样一句,也不管他是否同意,就学着大人拜年时的样子,跪下来给他磕了个头,只是磕头时忘了作揖。

疯子叔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从地下把我拉起来,嘿嘿地笑着说:“侄子,给我拜不拜年都行,你好好给你婶子拜个年。”

我朝四下看了一遍,炕的一头铺着两个挨在一起的被窝,一床花被子好像没有盖过,枕头也是新的,跟叔叔结婚时的铺盖差不多,而另一床被子又破又脏,布面的颜色已经分辨不清了。地下放着一个躺柜,柜子上面的漆早已脱落了。看半天屋里还是我和疯子叔两个人。多年以来,我知道疯子叔是一个人过日子,假如出来一个长头发的婶子,那简直是大白天活见鬼了。我被疯子叔说的心里有些发毛,那一刻,真想逃出去。

疯子叔拿起那张年画对我说:“这就是你婶子。”

那张年画是《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剧照。李铁梅是鹅蛋形的脸庞,一双大眼睛,一条又黑又粗的长辫子,红褂子很是鲜艳,越看越让人喜欢。奶奶屋里曾经贴过这样一张,是叔叔从县城买来的,后来打扫屋子就把它揭去了,换上一张《沙家浜》中郭建光的剧照。奶奶曾躺在被窝里,指着李铁梅的剧照对我说:“等你长大了,就娶李铁梅给你当媳妇。”没想到疯子叔已经让李铁梅当了他媳妇。

疯子叔对我催促道:“快给你婶子拜年呀!”

我看着李铁梅的剧照迟迟没动。

疯子叔满脸的不高兴,样子有些吓人。

我有些怕疯子叔,很不情愿地跪下去,给所谓的婶子磕了个头。

疯子叔咧开嘴嘿嘿地笑了,然后问我:“你说你婶子是不是咱们村最俊的?”

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是,谁也比不上。”

疯子叔把粥碗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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