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1/4页)

嘴里进进出出,不仅刷清了口气,还刷软了舌根。“一时燕语莺声,尽都是吴侬软语。”凛冽的东北风在与东南暖湿气流碰撞中日渐势微,但他在感慨渐变上海人的同时,还是倔犟地坚守着,正如每次张嘴还是会露了半路出家的馅。

直到乐逸年风卷残云地用完早膳把帽子夹在腋下出门好久以后,楚闻娟还在对牛红的突然造访耿耿于怀。几下清脆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门口站着个小男孩,*岁的样子。

“老板,买份报纸看看吧?”

“不要。”

“……老板娘,买份报纸看看吧?”

“叫老佛爷也没用!在报馆街住到现在,还没人敢卖报纸给我。”

她正要关门,小男孩猛地扒在门框上,央求道:

“您就买我一份吧,住这么大的房子也不在乎这几个小钱。”

“在不在乎我要你管。满街都是都是卖报纸的,我凭什么买你的?”

“我穷呀!”小男孩悲痛欲绝,“我上有九十岁老母嗷嗷待哺,下有未满月的孩子都指望我一个人养活。求求你发发慈悲,买我一份报纸吧!”

“老母还‘嗷嗷待哺’。不会用成语别乱讲话。”

小男孩恬着脸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你买吗?”

“不买。”

“有好多有意思的新闻,不想看看吗?”

“没兴趣。”

“你不会不识字吧?”

“开玩笑!正宗南国女中的毕业生会不认字?”

“肄业。”都沛沛打着呵欠从房间出来,补充道。

“认识字的人都看报纸。”小男孩接着说。

“我就不看。”

“你肯定不认识字。”

“激我也没用,说不看就不看。滚出去!”

都沛沛看不过去,往他的“你不买我买!没见过你这种人,小孩也欺负。”她在烟报箱里扔了几个铜板,“——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小七。”

“是吗,你家孩子这么多?”

“其实只有我一个。我今年七岁了。”

“照这么说,明年岂不是要改口叫你小八?”

“随便啦!”

“过去没见过你,新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整条望平街上谁家的报童不知道我们楚闻娟小姐从来不看报纸。营销行业的最高境界你知道是什么吗——把报纸卖给楚闻娟——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楚闻娟感觉到小七异样的目光,她理都不理地走开了。

“小七,来份申报纸。”

“没有。”

“新闻报?”

“不卖。”

“时报总该有了吧?”

小九还是摇摇头。

“你到底是不是卖报的?”

“我只卖这一种——独家代理。”他指着报纸上的标题一字一顿地念道。

“金鸡晓报。”

“小报!”楚闻娟远远地吃了一惊,“居然有这么实在的报馆!”

“这里的‘晓’是拂晓的晓,也就是早晨的意思。”小九解释道。

“那就应该叫‘金鸡早报’或者‘金鸡晨报’。”楚闻娟不依不饶。“有歧义!”

“人家的名字来源于一个成语——金鸡报晓。你不懂成语就不要乱讲话。”

“就是它啦,快给我一份!”都沛沛觉察到楚闻娟有使用暴力的倾向,急忙把小七打发走。

“再来盒烟?”

“别蹬鼻子上脸。”

楚闻娟想起似乎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抽过烟了,心里不免有些痒痒。那还是在南国女中读书的日子,边喜儿和林招娣——她的两个闺中死党——一起躲在厕所抽烟的往事依旧历历在目。高大的院墙挡不住一颗颗翘课的心。她们用止不住的双脚踏平了大上海的每一条街道,吃遍了能找到的每一处食摊。回想起来,那时的日子多么单纯而美好,清零零的水蓝莹莹的天。

而现如今,她和两人早以失去了联系。

她还想起了训导主任——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学究。包主任对待顽劣的学生总是那样充满耐心。正是他的劝导,她才下定决心彻底退出烟民的行列。

都沛沛在厨房嘟哝了一句,为自己找了了根香肠做早点。她回到沙发上,翘腿搭桌,打开的金鸡晓报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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