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部分 (第2/4页)

徐阶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登上首辅高位的时候,他就已经将答案写在了值房里。

——以威福还主上;

——以政务还诸司;

——以用舍刑赏还诸公论!

皇帝应当受万民膜拜,也因此可以享受天下子民的供养。前者是威,后者是福。这便是威福还于主上,也是对严嵩的总结:窃威据福,不当人臣!

而在威福之外呢?

政务要还于诸司,让六部与诸寺承担自己的权责,处理大明上上下下的大小事件。这原本也是被严嵩窃取了,现在要拿回来,拿回来给谁?给诸司,而非给皇帝。

用舍刑赏是人事和司法权,这部分权力要还给公论,也不是还给皇帝。

三句话既清算了严嵩,表明了自己与严嵩的区别,这叫承上。同时又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强调了诸司和公论,这叫启下。

这是徐阶的执政纲领,也是官僚集团对皇权的宣战檄文。尽管徐阶百般掩饰,让皇帝以为自己仍旧是掌控诸司、公论之人,事实上大明的政权和皇权已经分道扬镳了。下一位统合政权和皇权的明朝皇帝,要等崇祯皇帝朱由检继位,而他最重要的工作却是谢幕。

“他们说夏文愍公是权相,说严分宜是奸相,说我是权奸,呵呵。”徐阶轻笑一声,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夏文愍公就是徐阶的恩师夏言,当国时因为做事雷厉风行,豪迈强直,被称为权相。严嵩的奸相之名就不必说了,简直可以跟秦桧媲美——虽然真正能够历数他罪责的人并不多。而称徐阶为权奸,则已经有了风声,恐怕徐阶一死,此风便会盛行。

说徐阶“权”,因为他说一不二;说他“奸”,主要是假借众议。

反对者如高拱郭朴。指责徐阶不与其他阁辅商议,就发表了先帝的遗诏,而且还将遗诏写成了罪己诏。这眼里是有公论么?只此一点,足以证明徐阶之“奸”,丝毫不逊严嵩。

“那些蝇营狗苟之徒,是看不透的。”徐阶长叹了一口气。

徐元佐突然明白徐阶为何要执着地倒严了。

如果只是为了给他老师报仇。这个动力恐怕还不够。因为徐阶内心中已经站在了官僚集团一边,他的政治抱负是像老师夏言、前贤杨廷和那样,让皇帝成为一尊只负责吃香火的神,而不是一个指手画脚的国家领导者。

严嵩却是皇帝的一条狗。

这种信念上的冲突,根本不是任何利益交换能够弥合的。

徐阶若是等不到倒严的机会,恐怕会一辈子熬下去,但他不会放弃这种信念。

高拱以为自己是与徐阶争权,在徐阶看来却是高拱在为皇帝争权。两位名垂明史的阁辅老先生,在国家的政治心脏撕破脸皮。公然吵架,正是因为这种信念上的冲突。

徐阶选定张居正不放松,也是因为徐阶相信大明朝堂之上,唯独张居正与他有同样的信念。

至今为止,谁要是反对忠君,那绝对是离经叛道,被天下所唾弃。

保皇派的力量如此之大,徐阶只能穿戴伪装。偷偷地埋下种子。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而张居正还年轻。如果张居正能够当二十年首辅。天下将会变成何等模样?皇帝还能随心所欲地下发中旨么?

“赵石洲也已经六十八了。”徐阶叹了口气了。

赵石洲的思想比张居正更为激进。徐阶与赵贞吉的分歧在于手段,而非根本。然而年纪上来说,赵贞吉再过两年也该致仕了,并不是一个好种子。

徐元佐叹了口气:“大父肯定是觉得,只要这股涓涓细流能够汇聚更多的力量,变成长江黄河。天下其他所有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徐阶靠回椅背:“敬琏不以为然?”

徐元佐想到了阶级论,想到了经济是上层建筑的基础,不过最终只是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没有一个形成真正的阶级。即便接连几代首辅都能自觉地维护政权,对抗皇权,但这个国家终究不可能发生质变。

徐阶道:“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收买民心?”

徐元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这话说出来真是要人命的。

徐阶继续道:“夫山只是非君非父,你是真正的无君无父。时人将‘无君无父’视作洪水猛兽。老夫真正看到你这个无君无父之徒,反倒觉得有些意思。”徐阶轻笑一声。

徐元佐想了想,坚定道:“大父,我只是想自己过上好日子,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越多人过上好日子,我就越高兴。若是官府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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