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卫茂榕:每个人难过的方式不一样。 (第1/2页)

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世上唯一一种以分离为目的的爱。

第一次听这句话时,我在陪赵艺参加产前学习班。妇产科的小护士很年轻,给我们一屋子准爸准妈上课时手舞足蹈,声情并茂讲述父母对孩子的爱。

提到分离,或许很少有人意识到,人生第一次重要离别,是孩子出生时与母亲身体的分离。

妈妈的子宫像一个温暖的摇篮。孩子舒舒服服呆了十个月后,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对孩子来说是巨大的挑战。对母亲来说,则是无法避免的分娩之痛。

顺利度过这次分离,对孩子的心理成长和妈妈的心态转换都至关重要。因为这个原因,孩子出生后父母需要创造一个安静平稳的家庭环境,带给孩子必不可缺的安全感,帮助孩子慢慢适应巨变的环境。新爸新妈也要互相体谅、保持共识。爸爸尤其要理解孩子离开身体后给妈妈带来的痛苦和不适,多陪伴、多赞扬、多鼓励。

参加这个产前学习班,表面看是为了安抚赵艺,实际上,我也很享受每一分每一秒。当时已经知道她怀的是双胞胎,赵艺非常紧张,家里买了一堆养胎育儿的书籍。我这个当爸爸的别提多高兴。二百五十分之一的几率可不是随便降临到每个人头上,妈妈很棒,爸爸也了不起,小蝌蚪游泳水平一流。

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面对另外一种分离该怎么办。我当然也会担心,所有父母都会担心。从娃儿呱呱落地,我们就开始担心孩子穿得太冷,吃得不够、发烧生病,摔跤受伤。

每一天、每一刻,从无例外。

大部分父母都在有惊无险中度过,欢欢喜喜看着孩子一天天茁壮成长。然而,这世上还有一些父母没有那么幸运,亲身经历和孩子分离的痛苦。没有明天、没有希望,只剩散落的回忆,像手中细沙,越想抓牢流失得就越快。无数的专家、书籍、视频教我们如何迎接小生命的降临,却鲜少有人提及我们该如何接受失去小生命的痛苦。

「爸爸,」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女儿的声音很像她的双胞胎兄弟,轻柔甜美,既给我安慰又让我心碎。我揉揉太阳穴,后悔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虽然号称有工作要完成,但我知道这只是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借口。

「怎么了,然然?」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女儿的身上。

我们知道赵艺怀的是龙凤胎后就开始想名字,当时决定不管男女,老大叫然,老二是风。合在一起组成‘蔚然成风’,期望两个孩子能够知书达理、茁壮成长。

龙凤胎的出生非常顺利,他们也很少生病,而且乖巧听话。我们一直都觉得,做为父母有这样一双儿女,真是幸运极了。

我的胸口又是一阵抽痛,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小风身上发生的事儿。他睡着了,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心源性猝死的概率很低,发生在七岁孩子的身上更低。然而再低也不是零,不仅发生,而且发生在我的孩子身上。

「爸爸,我想小风。」卫然的语气既哀伤又卑微。

赵艺和我失去了儿子,卫然失去了她的兄弟。这双姐弟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分享一切,生下来后更是形影不离。卫风比卫然晚出生十分钟。就像出生的顺序,卫风做什么都跟在姐姐的后面,卫然也时时刻刻都在保护卫风。两个人性格迥异却亲密无间,互相用眼神就能说话,而且总是能知道对方的情绪,并在需要的时候帮助彼此。

我靠在办公椅上,看着女儿,我唯一的孩子。她刚刚七岁,高挑瘦弱,黑色的大眼睛那么纯真,原本充满生气的面孔这会儿写满担心。

「我也是,然然。」我拍拍腿,她迫不及待爬到我的腿上。

我把她拉进怀里,面庞埋入她的头发。他们姐弟俩用的是相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熟悉的味道让我的喉咙发出令人讨厌的呜咽。卫风死了,无论再高超的医术、再先进的仪器也救不活他。我想喝个伶仃大醉不省人事,但喝酒不会让他起死回生。同样的,保持清醒也不能。

我该怎么办?

「我——我——对不起,」我哽咽着,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辈子,我从未如此无助绝望过。

卫然也呜呜哭起来,我把她抱得更紧。医生遗憾地报告卫风死因后,一直强调我们不是只有一个孩子,为了卫然也要选择坚强。这套说辞我对病人家属用过无数次,没想到如今用到自已身上。

赵艺无法做到,卫风死后她就沉浸在黑暗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每天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拒绝理会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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