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1/4页)

他听了把眼光移到炉火上,说:“好,亨利是个好孩子,他人很好。你听说了吗,麦科拉先生?我还有一个儿子。可惜啊,那个儿子为人不像亨利那么厚道。可是,他死了。活着的时候,他可是我们家的门面啊,我们都为他感到自豪。我这做父亲的心里装的只有他呀,少说也给他占去了一大半。家里人哪个不喜欢他?”说到这儿,老爷面带喜色地看着炉火,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你跟亨利相处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日子长了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好少爷。”然后,他就打开了书本,这是老爷结束谈话的惯用信号。不过他这时读书只是做做样子、真正读进去的大概微乎其微,他心里还在惦记着克卢顿战役和死去的大少爷。这时候我心里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地为亨利先生吃起醋来。

我把亨利太太放到最后来讲,这样我个人的情感是不是显得过于露骨了?最好还是由读者看完故事后自己去评判。不过我得先从另外一件事讲起,因为这件事使我知道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内情。我进杜瑞斯迪府邸不到半年就赶上约翰·保尔病倒了,卧床不起。我这个人有点死心眼儿,总以为他是酗酒咎由自取。可他仍然得到了精心的照料,在病床上把自己装扮成圣人受厄的样子,连来看望他的牧师临走时也说他从病人身上受到了良多的启发和教诲。就在他生病的第三天,亨利先生垂头丧气、可怜巴巴地来求我一件事。他说:

“麦科拉,我有一件小事想麻烦你一下。眼下要一个人去发送养老金。本来呢,是约翰·保尔分内的事,他病了我又不知道找谁去,就来找你。这件事有点儿棘手,我又没有什么理由亲自去跑,麦科诺奇嘛,那一副贫嘴,我不敢派他去。你瞧,我又——我又不想让这事儿传到太太的耳朵里去。”说到这儿,他的脖子根都红了。

说真格儿的,我心里琢磨着,去给名声不佳的杰西·布朗送钱本是亨利先生本人的差事,为了遮人耳目才找我越俎代庖的。后来事情败露之后越发证明了我当时判断的正确。

我顺着一条小街走,再拐进一个狭窄的胡同就到了杰西的住处,里面脏乱不堪。附近住的大都是小贩私枭。胡同口住着的那个家伙不知给谁打破了脑壳,再前面一点有一个小酒馆。虽然才上午九点,里面的喧哗声、唱歌声此起彼伏,就是在爱丁堡这样的大城市里也没见过如此糟糕的居住环境,我简直想半路退回去。杰西的房间和周围没有什么两样,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亨利先生是个古板的人,临行前一再嘱咐我记住向对方索要收据,可现在她死活不肯写。等她叫人买回酒,等我为她的健康干了杯之后勉强屈从。我坐在她屋子里,她时而轻佻地假装贵夫人的高雅,时而不合时宜地嬉笑不止,时而又向我打情卖悄,简直把我吓得快要趴到地上了。说起钱的事来她是声泪俱下:

“这是血淋淋的钱啊!我拿在手上还在滴血呀。死者给人出卖了,就给这几个可怜的钱!瞧我现在这样子多惨!啊,要是那个帅少爷活着该有多好,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他死了,他在苏格兰高原的崇山峻岭中睡着了。帅哥儿啊,帅哥儿啊!”

哭起她的帅哥儿们,这个女人如醉如痴,紧握双拳,仰望着天空,这一套肯定是从街头卖唱的艺人那儿学来的,外表的悲伤大半是惺惺作态。跟大少爷的风流韵事如今事过境迁,不仅没有了羞耻之感,甚至成了向人夸耀的本钱。对她的表演我虽然不能说无动于衷,但最多也是嫌恶的怜悯。而这一点怜悯也由于她情绪的突变而烟消云散。她大概对我这个唯一的观众有点腻味了,就在收据上签了字,说:“拿去!”然后信口雌黄高声叫骂,简直没有一点女人味了。她叫我快滚,快回去向我那叛徒的主子交差。我这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骂亨利先生是叛徒。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和狂风暴雨般的辱骂搞得我蒙头转向,像丧家之狗一样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可是这个母老虎还没有过足瘾,我在小胡同里走时,她还从窗口探出头来继续叫骂。小酒店里的小贩私枭闻讯也到门口来凑热闹,还有一个没人性的家伙竟然放出一条小狗来,在我的踝骨上咬了一口。这是与恶人为伍的报应,我将来教育后人的时候有了再好不过的事例。就这样,我忍着脚上的剧痛和心头的怒火回到了家里。

亨利先生在账房里佯装忙碌,我知道如果照直说他会很不高兴的。

果然我一进门他打了一声招呼:“哦?”我讲完了事情的经过,随便发了一通议论,说跟杰西这样的人交往有失身份,何况这女人没有良心呢。他听了之后说:“我跟她没有任何瓜葛,不过,麦科拉,其实我这个人一辈子也没交上几个好朋友。打开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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