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部分 (第1/4页)

接着行森师父缓缓道出原文,“邱琼山过一寺,见四壁俱画西厢,曰:空门安得有此?僧曰:老僧从此悟禅。问:从何处悟?僧曰:老僧悟处在‘临去秋波那一转。’”

皇上似悟非悟,“张生为崔莺莺临去秋波那一转情迷意乱,可出家人四大皆空,这位老和尚却要为这一转悟什么?”

“崔莺莺的临去秋波何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人不同感受,不同时候不同悟道。那位老僧所悟在他心中,贫僧不敢妄论,倒是皇上想是如何?”

皇上目光移向我,含情脉脉,“不怕师父见笑,唱词里崔莺莺的临去秋波也曾让朕向往,羡慕张生得此一转。直到朕也拥有一汪盈盈秋水,朕真正体会了张生的魂萦梦牵,也如同汤显祖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垂下眼帘避开,听得行森师父含蓄劝言,“皇上多情,且用情至深,正因如此,皇贵妃揽月独明,深受眷宠。如今皇贵妃抱病卧休,不免顾念重重,依依回眸。贫僧以为,昔日热情如火,今时宜修心静情,同样可谓是有情人。”

“师父所言有理,”皇上的声音变得嘶涩,“是朕参悟不够,总也是焦心上火。”

长久以来,我一直对皇上弃汤若望神父转而求教高僧参悟佛学感到半明半惑。与汤神父的接触让我觉得皇上眼里充满了活力,汤神父的教诲如同在督促皇上练就钢筋铁骨,理性去直面所遭受的挫折与苦难,敢于承受并勇往直前。

反观今日与茆溪行森师父的见面,这与汤神父相处的感觉截然不同。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是平淡无味,上至皇权的威严震慑,下至底层小民的果腹求存,都可以化作一股清流,顺其自然,蜿蜒而去。

“墨兰,朕每每与师父一起,悟宗通理,总有进步。你若有问,相信也能修性悟心。”

我颔首浅笑,“自皇上抄与妾妃《心经》,经文的一字一句便是沉进了妾妃心底,只不过经意的修悟总归是流于表面。”

目光款款转向茆溪行森,“师父,眼见秋风扫落一片红枫,掉入水中,随波逐流,要漂泊向何处,不免茫然。如此漂荡水中,虽流过一程又一程山明水秀,可也不能总是荡在水中央。如遇弯道转折被阻停靠岸,是等着一股激流冲来再次顺流而去,抑或是弃流登岸,入土化身,重获根基,绿意枝头。”

茆溪行森拂去微微一怔,言之谆谆,“皇贵妃的参悟绝非浅显,这中间的障碍不过一念之差。所谓心,可说有可说无,心与外界结缘生出幻影,经重重人事,历浮华生死,心生种种幻念。苦不堪言常常扰人心,殊不知却也是自己存心自扰。不起念,凡事无分别,有心如同无心;起了念,分别人事,心乱颠倒,逐境流浪,心堕迷途,言苦厄在心。其实见闻觉知不过了了,无不同,无差异,真心回位,得无心之心,这就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沉思吟味,我静默不语。这时小碌子进来请示,大学士有急奏面禀,皇上揣着不乐意端行而去。

行森师父对心经的解读意味深长,参悟了了我自觉不够修为,特别是我这心明明还是泡在无知的幻念中。皇上前脚离开,我便看向行森师父欲言又止,答应了皇上不能问,可就是断不去这个念头。

行森师父把我的眼色看入眼中,“皇贵妃可是想向贫僧询问‘一口气不来,该去向何处安身立命?’”

我惊异,却又点点头承认我的纠结,听他接叙,“皇上问过贫僧,当时看见皇上强忍眼中泪光,贫僧便觉无论是发问的皇贵妃,还是听问的皇上,都该是心有千千结,顾念重重。皇贵妃,来也就来了,去也就去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放空了心,处处皆是安身立命之所。”

他举止安详,“皇贵妃,换贫僧冒昧替皇上问您,‘一口气不来,您想去何处安身立命?’”

我被茆溪行森问住,皇上眼含泪光询问师父,他心里的纷乱与难受可想而知。我嘴上总是说,他是皇上,他能给我这些,已是不易,我很满足,可既然如此,我为何一再问询?

明知他会寂寞,我却问,“你寂寞吗?”明知他会害怕,我却要问,“你害怕吗?”明知他会痛苦,我却又要问,“你痛苦吗?”

他已经置身这样的环境,已经在承受这样的苦楚,我的明知故问岂非一再把他推入深渊,何必再为他制造苦厄?

水雾蒙上我双眼,视线在迷雾中模糊,心却变得透明,面向行森师父,“想来师父尚未给皇上答复,它日如果皇上再问,就请回复,‘来时无心,去也无心,妾妃恩谢皇上深情眷顾,只愿皇上永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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