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 (第2/4页)

一达才照顾我。在“坦白运动”里,人人都得坦白,全是自编故事,说自己思想落后、来延安目的不纯、以前跟国民党有什么瓜葛等等。而当时我在生孩子,躲过了这一劫。后来一达说我,要是整到你头上,你不会编,“坦白”不出东西来,非自杀不可。我们延安平剧院的石畅就因此自杀了。

我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后,能翻身了,才开始喂奶。又好几天以后,才能坐起来。人瘦了一大圈儿,开始连路都走不了,后来慢慢地才恢复体力。回到家,就开始自己带孩子了。除了吃食堂的饭,一达还在我们窑洞门口的土坡上挖了个灶洞,支个小锅,捡些柴回来,有时在那儿给我做点儿好吃的——比如,组织上给产妇发点儿白面,他托人给换回来几斤挂面,煮给我吃。我这大儿子延风,小时候条件艰苦,没有营养,整天耷拉着头,小脸焦黄,非常可怜。他最好的营养品,就是我们每天到山下伙房里,老邸师傅给撇的那点儿小米汤油。

老邸叫邸奎元,是延安平剧院伙房的大师傅。他是种蓝(一种染料)能手,评上过劳动模范。我们在延安穿的蓝布衣服,就是用这种染料染的。我们那时年轻,不问谁来自哪里,只知道老邸是河北人,好像是张一山同志的老乡。他十三岁就结了婚,比媳妇小七岁,是小女婿。到延安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延风那时管他叫爷爷。老邸喜欢延风,对我们特别好。单位里人多,我们到伙房打饭时,老邸就主动给延风撇小米粥上的汤。那时我的奶是清水。幸亏有老邸,延风才能喝上米汤,有点儿营养。记得老邸好像还有点儿钱,给延风买过吃的。老邸很朴实善良,过几年解放后,他觉得革命胜利了,工作干完了,就回老家了。后来我们在天津工作住在迪化道时,他还来过我家,住了好久,帮着我们做饭。

延风长到三岁时,1946年,才第一次吃到糖,是牟决鸣从重庆给捎来的。那年底,胡宗南要进攻延安,我们全部撤离。我把延风放在一只筐里,驮在一匹老马背上,跟刘竞雄同志一起,走了14天,从延安走到了晋西北。

求人帮我烧了块热砖,我的腿脚才暖和起来

1948年延安从胡宗南手里收复后,我们晋绥军区平剧院的一些人又奉命回到延安。我们住到了宝塔山面向城南的半山上。那时我怀上了大女儿。

当时,宝塔山下比较热闹,有卖米酒的,卖西瓜的。因为贺龙同志的副官给过一达一点儿钱,还给过他罐头,所以,我怀大女儿的时候,吃过两次西瓜,喝过两次米酒,还吃过一次罐头。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简直好吃极了。

我怀孕不到九个月,好像要生了,单位的人就把我抬到乔儿沟去了。鲁艺原来就在这个乔儿沟村里。那时,延安中央医院已经没有了,只有离城七里地外的乔儿沟有这么个临时医院,是由几个大夫凑成的一个医疗小组。我住进了临时医院,却又没事儿了。大夫说,你就住着吧,要不,走了没几天,又得把你抬回来。我就住下了。没想到,住了快一个月,才生了大女儿。

这个临时医院里的一切都是临时的,条件非常差。我住的这间病房,拐弯里间窑住着彭德怀的爱人蒲安修和张经武的爱人杨刚,我记得她们都在那儿割痔疮。外屋炕上四个都是大肚子孕妇,等着生的。加上我,就五个产妇了。炕上睡不下,就给我在炕边搭了块木板,铺上草,我就睡在那上面。挨着我躺的是这边炕上的洪红。她爱聊天,跟我说这说那的。我记得她说她最喜欢花布,一见到花布就走不动了。

那一个月,这些产妇们天天住在那儿,却一个都不生。每天都准备着,可是每天都没情况。最后,入冬时节了,竟然集体行动,一晚上就生了四个。我是那晚上的最后一个。轮到我生的时候,已经没有干燥的消毒巾什么的了,所有东西都是前几位产妇刚用过的,现洗现消毒。用在我这儿,完全湿冷冰凉。我在凌晨时候生下了大女儿,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快两天了,我的腿脚都是冰凉的。我只好求人给我烧了块热砖,找些烂纸烂布包裹,放在我腿下,我的腿脚才慢慢暖和起来。

这次生完孩子后,孩子由产妇自己带。不像生延风的时候,有正规的延安中央医院,有婴儿室,有窑洞里面的通道。这次在乔儿沟,条件差得远了。我睡的那块木板很窄,因此我老担心孩子会被我挤掉地下去,我就没法儿睡觉。刚生了孩子,我们所有产妇就都得自己用凉水洗尿介子——没有热水,冷得不行。11月的初冬季节,病房窑洞里也不生火,夜里给孩子换尿布,实在太冷,我就蒙着被子跪在床上,把我和孩子都盖住,黑着眼儿摸索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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